他說:你本就是我的東西,永遠都是。
他說:你若不離開我,讓我怎樣都行。
他說:你的願望,才是我認真對待的。
他說:……
他說過很多!是她笨!她居然在那個時候什麼都沒聽出來!她現在隻覺得自己渾身都冷冰冰的,一陣冷一陣熱,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于他,當真隻是一塊玉而已麼?那她的那些小家子氣在他眼裡豈不是可笑到了極點?她……讨厭!她根本就是出了好大一個洋相!一路上司徒豈不是看醜角一般地看她麼?她該惱他的,她該氣得半死然後叫他死狐狸死人妖再也不理他的。可是她為什麼那麼傷心?她的眼睛都模糊了。天地間忽然一片朦胧的水霧,她的耳朵裡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好象突然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裡,告訴自己她不是人,她隻是一塊玉。
鎮明冰冷的聲音刺進她耳朵裡,尖銳的發痛,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幾乎要癱在地上。她好辛苦地站在那裡,好辛苦地回頭看着鎮明,隻看他薄薄的兩片唇在不停地動着,無數紛亂的雜音擠進她本就疼痛無比的腦袋裡,好象冗長紊亂的經文一般,隻是重複着那幾句:他是妖孽!妖孽!妖孽!你是他血ròu化成的玉,天地間的聖物,他接近你就是為了恢複他的功力,他不過是利用你小女兒家的懷chūnqíngyù而已,他怎可能是你的良人?你當真動了心?那可真是太悲慘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木然地走到司徒的面前,也不看他,張開手護在他身前,冷道:“無論怎麼樣,我不許你殺他!”
那些突然而來的痛楚,那些席卷她所有思緒的巨làng,都比不過她這個唯一的念頭:她絕對不讓他死!絕對!
鎮明有些銳利地看着她,忽地一揮手,手上的漆黑念珠如張牙舞爪的龍,一下子就竄了出去,jīng準地将她全身都纏了住。牡丹隻覺身上一緊,頓時無法動彈半分。耳邊司徒和非嫣驚慌憤怒的叫喊聲她都沒注意,她隻定定地看着鎮明,死活也不讓開。
鎮明一邊拈式讓念珠纏得極緊,一邊沉聲道:“可笑!一個澄淨聖物居然自甘堕落!他自妩媚,他自妖娆,他自是風qíng萬種!卻與你何gān?與你何憂?值得你為他這般與我對抗!色乃最是虛空之物,無非枯骨爛ròu而已,你卻執迷不悟,甘心中他的蠱惑!枉為千年鎮魂玉!”
牡丹隻覺得那念珠越纏越緊,胸口幾乎要裂開一般,漸漸連呼吸都不能夠。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咬着嘴唇的牙上面都沾了血迹。她的腦海裡忽然出現了司徒笑吟吟的模樣。
他初次出現的驚豔,他訴說qíng苦的婉轉,他偷偷親吻她的熱烈,他将她攬在懷裡時的溫柔。
他說:牡丹,還好你在我身邊,我真是高興。
這些過往如同閃着微弱光芒的熒熒光點,在她腦海裡飛速閃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qíng,那般苦楚,纏綿,竭斯力底,神魂俱滅,意亂qíng迷……可是她不要他死!
她忽地嘶聲吼了起來!
“我就是自甘堕落!我就是被他誘惑!我就是動了qíngyù!與你何gān?!與你何擾?!我的qíngyù!我的愛恨!我的意願!你憑什麼這麼光明正大的cha手?!我的事qíng,與你有什麼關系?!”
她的身上忽然山崩地裂一般地迸發出豔麗的紅光,頓時整個正殿都籠罩在這紅光之下,刺目之極。所有的人都呆住了,怔怔地看着那些沖天的紅光如同無數巨龍,在空中盤旋良久,放肆地呼嘯着,qiáng勁的氣流幾乎将滿地的青糙都要連根拔起,花瓣零落亂卷,正殿殿角下的青銅風鈴給chuī斷了好幾個,掉在地上還給那氣流chuī得滿地翻滾。非嫣huáng泉水妖他們的衣服都給卷得亂飄,要用力按住才行。勁風刮在臉上巨痛無比,根本無法将眼睛睜開。
鎮明吃力地護住頭臉,眯着眼睛看過去,卻見那些紅光盤旋良久,忽地猛地砸了下來,以司徒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急速地旋轉着。他身上的紅色妖氣越來越重,兩隻眼睛裡也散發出異樣的神采。他暗叫不好!鎮魂玉以自己的意識将三千年的功力全部還給了司徒!若他恢複法力,要輕松收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奮力地在狂風肆卷中擡手拈式,正要用咒語攻擊尚未成型的妖狐,眼角一瞥,卻看到牡丹小小的身影。她也被氣流沖擊的幾乎要跌倒,卻執著地拉着司徒的衣服,惡狠狠地在那裡瞪着他。那雙灼灼生輝的眼睛告訴他:如果他還想殺他,她也還是會堅決保護到底!
鎮明吃驚地與她對視了良久,擡起的手慢慢地又放了回去。風聲漸歇,那些刺目的紅光形成的旋渦也漸漸微弱消散。地面上一片淩亂,滿是被風扯碎的花朵樹枝之物,還有幾個破裂開來的青銅風鈴。非嫣也好,huáng泉也好,都是一付láng狽模樣,頭發亂七八糟,衣服也亂七八糟。他們卻一點都沒注意自己,隻顧看着沒有一點聲響的司徒,三個人,六隻眼睛,直直地瞪向那裡,看起來倒有點滑稽意味。
司徒忽然動了動,剛才一直僵硬着的身體忽然靈活起來。他将手放在眼前捏了捏,忽地擡頭對鎮明微微一笑,柔聲道:“抱歉,讓你失望了,又沒能将我收了去。我也很遺憾。”
鎮明沒有說話,他隻是看着一旁的牡丹。她面無表qíng,也不看司徒也不再看向他,隻是怔怔地看着殿角上那些斷裂開的風鈴,臉色蒼白。
一個人走近他,他還沒擡頭看是誰,額頭上就給人用手指用力彈了一下,然後隻聽非嫣柔媚嬌軟的聲音笑吟吟地說道:“怎麼樣?你的噩夢還沒醒麼?清瓷那些惡之花看來讓你做了一場很惡劣的夢哦!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輕視七qíng六yù的威力!”
他愣了住,他……當真為惡之花所惑了麼?原本隻是小小的沒有收到狐妖的遺憾念頭,在當時卻忽然膨脹了無數倍,非要将他殺了才甘心……原來……一朵給剛才的氣流沖起的血紅的惡之花緩緩落在了他手邊,他看了良久,才将那花輕輕拈了起來,失笑道:“惡之花……果然名不虛傳……”
非嫣對他做了個鬼臉,沉聲道:“你若真将他收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好在不過一場噩夢,也讓你嘗嘗qíngyù有多可怕。”
鎮明将花揉碎,抛在地上,歎道:“當真連神也無法逃脫她的掌握,我隻是不懂,天地初始至今都聖潔高貴的神怎會無法抵擋這小小的惡念。”
非嫣看了他許久,才幽幽說道:“你知道西方那些色目的國度裡,有一種叫獅子的野shòu麼?那是一種很兇殘的shòu,極喜新鮮的血ròu,專門捕殺弱小的其他shòu類。你們神,在qíngyù面前就是幼小的從未嘗過鮮血的獅子。一旦嘗過血的味道,就再也忘不了,漸漸發展為一日都不可無血。現在你明白了麼?yù不過是衆生的本能罷了,神也不例外。所以你們沒有任何資格斥責其他衆生的qíngyù,因為那的确不關你們的事。”
鎮明歎息半晌,終于一笑,目光澄澈地看着非嫣,淡然道:“說得好,隻是這個道理早些讓他們了解就好了。神界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種破敗的地步。”
他忽地又古怪一笑,低聲道:“七qíng六yù,也不隻是噩夢而已……”
非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聳了聳肩膀。反正他看開就好,最好以後也不要老來纏着她了,她真是受夠這個神的糾纏了。
35.惑之終
司徒走到牡丹身後,正要将她摟進懷裡安撫一番,卻聽她冷冷地說道:“别過來,别看我,你告訴我,鎮魂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會是你化出的玉?”
司徒站在原地,居然走不過去。他歎了一聲,說道:“你是我花了千年的功力和心血化出的玉,可以攝人魂魄。我曾用你攝走三千多人的魂魄封在你身體裡,那些都是罪大惡極之徒,我自認不曾錯殺一人。隻是此事驚動了麝香山的神,他們派出兩個五曜來收我,要将你搶奪走。我便讓非嫣将我的法力全部封進你體内,然後還嵌了一滴血進去,好讓已成了玉石jīng的你轉世成人,我隻待修煉出元身之後便可去找你恢複功力。可鎮明在你身上下了封鎖記憶的封印,還讓熒惑給你下了保護的封印不讓任何法力可以接近你。隻是一來,我沒想到你被封鎖了記憶,二來我沒想到自己的法力失去之後也失去了記憶。可我還記得玉的氣息,你身上有我血ròu的氣息,所以我會接近你,其實都是我下意識的舉動。牡丹,我開始真的沒騙你,即使我騙了你什麼,也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傷心。你隻是個普通的小丫頭,我怕你不能接受自己前世不是人,我也怕……你認為我接近你對你好,都隻因為你身上有我三千年的法力。其實你會這麼想我也不怨,你若恨,就恨我罷。你若要将我殺了,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牡丹背對着他,松散的長辮子垂在背後,那朵粉紅的珠花在風中怯生生地顫抖着。她的肩膀看起來纖細的似乎一折就斷,從來沒有這麼柔弱過。她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輕聲道:“我既拼了命保你xing命,又怎會來殺你?你現在已經得到了三千年的法力,恭喜。以後我們也沒什麼gān系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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