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還在繼續,宮人們在最末尾處臨時給聞人陌搭了個桌子,要是尋常人此時定會有幾分尴尬和無措,但聞人陌卻淡然自若,無人搭理他,他便自飲自樂,好不惬意。曲熠斜眼瞥過他,隻覺此人就像一股清流,讓這煩悶的宴會都有了幾分顔色,原本準備半途離席的心瞬間平和了許多,硬是呆到了宴席結束。宴席散了,衆人先恭送皇上離開,然後才互相道别。孟逸晨走到聞人陌身側,道:“出宮嗎?一起?”聞人陌還未開口,那邊皇上身邊的李大監就走了過來,對聞人陌道:“少府,你的房間雜家已經準備好了,随我來吧。”聞人陌對孟逸晨俯手道:“看來不能同你一道了,先告辭了。”孟逸晨也朝他一點頭,看着他随李大監離開的身影,心中滑過一絲帳然。李大監領着聞人陌穿過禦花園和西六所,然後來到一個偏殿,對他道:“少府先住在這兒,晚間會送來兩個宮女伺候,少府有什麼需要的到時候讓她們轉告給雜家就行了。”聞人陌點頭道:“有勞大監了”然後就推開門進了偏殿,李大監眼中閃過詫異,他是皇上身邊伺候的紅人,平日誰見了他不上趕着巴結,這人倒是有趣,冷冷淡淡的,這性子,怕是在宮裡呆不了兩三日,李大監搖搖頭的走了。聞人陌打量了一眼偏殿,擺設簡單,屋子還小,跟自己宮外的府門比起來差之遠已,但還算幹淨,勉強可住吧。就這樣,聞人陌暫時在宮中住了下來。孟府孟丞相一回來就把孟逸晨叫到了書房,皺着眉問:“你今天為何要向皇上舉薦一個商賈?”孟逸晨道:“父親,兒子也是為了孟家着想。”孟丞相道:“說來聽聽。”孟逸晨道:“原本出了二弟的事情後,天下的文人就對孟家微有言辭,而自太後娘娘被幽禁後,孟家的勢力一落千丈,近些時日,李家蠢蠢欲動,隐隐有要代替我孟家坐上世家之首的位子。”孟丞相沉默了,孟逸晨繼續道:“李家外控朝廷财政,兒子便想着能在宮裡安插進自己人,好打壓李家愈顯嚣張之勢。”孟丞相的神色舒緩了些,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那人不過一商賈,便是當了小小少府,又能給李家什麼打擊。”孟逸晨一笑,道:“父親看着便是。”這一日,聞人陌照常去左尚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原本堆得一疊的公文,如今隻剩薄薄的幾本。聞人陌翻開書冊,照着記錄依次對比,然後将核實不對之處再記到單獨的紙張上,如今紙張已經積有兩三張了,便是他這幾日的成果。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宮女端着茶水到聞人陌的桌前,那日李大監安排給他兩個宮女,一個叫阿翠,一個叫何楚,此刻阿翠曼聲道:“少府大人,剛沏好的茶。”聞人陌下意識的端起來喝了一口,但隻一口,便皺着眉放下了,小宮女看見了道:“大人,怎麼了?”聞人陌道:“這茶,放了多久了?”“啊”小宮女打開茶蓋聞了聞,生氣道:“他們又拿這些陳茶糊弄我,大人,你等着,奴婢這就找他們理論去。”聞人陌繼續看文書道:“算了,你去幫我倒杯熱茶就好,不用放茶葉了。”小宮女嘟囔着道:“哦”悶悶不樂的走開了。聞人陌低着頭,筆觸微停,他如何不知宮裡的那群人慣是踩高捧低,皇上一直沒有召見他,那些人便越發不将他放入眼中,不過,他也不在乎就是了。到了下午,聞人陌終于把積累多時的文冊整理核實完了,拿着整理好的紙張出了左尚署,小翠問道:“大人,您要去哪兒?”“去找皇上。”聞人陌道,“啊”小翠頓時就愣住了。聞人陌向宮人打聽到皇上在禦花園,便抄了小徑過去。此時正值春日,禦花園中的許多花都開了,最耀眼的當屬桃花。聞人陌走進了一片桃花林,還未為風景所迷,便聽到耳側一道離弦之聲,身體本能的一側,然後就聽見“咔-嚓---”頭上木簪的碎裂聲,束好的青絲頓時傾瀉而下,聞人陌轉過身,看見了皇上手持箭弓,臉上滿是惡劣的笑容,眸色平靜無波的道:“微臣參見陛下。”桃之夭夭,濯濯其華,曲熠看着随對方傾身而飄逸的發絲,眸色微暗,道:“起來吧”聞人陌起身道:“微臣有事要和皇上禀奏。”但曲熠并沒有停下來聽他說,而是越過他向前走,聞人陌隻得跟着他走,然後就看見樹下站了一排的太監和宮女,他們的頭上要麼頂着個花瓶,要麼就是橘子蘋果什麼的,一個個神色驚恐萬分,眼神微閃,自己方才走來時被樹木遮了視線,也不知那時皇上是怎麼發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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