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這溫度剛好。”魏岚可不知她腦子裡又已經轉了千百個彎了,隻以為她是尋常的一問,淡淡的回了一句,就又垂着眸子繼續思索起今日聽到的消息上來了。
昨夜梅苑有人潛入,卻隻是搜尋而不是行刺;掖庭裡突然就有好幾人接連病逝,而在這些人死前,司坊相繼送了人進去又接了出去;還有菱姬誤食秋慧的藥中毒昏迷……這一件件一樁樁,都與秋慧有着不清不楚的牽連,看來她的再次出現确實讓某些人着急了。
除了魏太妃,究竟還有誰會如此介意秋慧的存在?
而這人,會不會與那殺害靜妃的幕後主使是同一個?
太多的問題糾纏在一起,她試圖從中理出一抹頭緒來,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關鍵的線頭。
就在她想得有些頭疼的時候,耳邊又傳來了綠珠很是殷勤的問話:“娘娘可是覺得口渴了?不若奴婢給娘娘泡點蜜棗茶喝吧。”
“你最近手頭很緊?”魏岚回過神來,擡眉略帶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但心裡想的卻是不應該啊,就綠珠那摳門小貔貅的性子,銀子在她那兒隻有進的份兒沒有出的份,哪來什麼手頭緊的說法。
而且就前幾日宮中的那個賭局,她宮裡的這幾個丫頭都跟着沾了光,小赢了一把,手頭得到的銀錢最少也有二三百兩,加上往日裡存下的,若是到了年歲放出宮去,妥妥的就是個富甲一方的小地主婆子。現下在這宮中還能有什麼事需得花用那麼大一筆銀錢,讓綠珠這小地主婆都覺得為難的?
“沒有呀。”綠珠眨眼,語氣裡也帶了幾分疑惑,“娘娘怎麼這麼問?”
“無事獻殷勤,不是手頭緊想跟本宮讨賞,那便是有什麼麻煩事要本宮幫忙了。”魏岚唇角挂起抹了然的笑,原先因着思考事情而繃緊坐直的身子也放松了下來,單手托腮姿态放松的看着綠珠,語氣悠閑的道,“說吧,這回想讓本宮幫什麼忙?”
“……娘娘!”綠珠鼓了鼓臉頰,臉上又是羞惱又是無奈,“奴婢沒有想讨賞,也沒有什麼事兒要娘娘幫忙!”
不對,她明明就是想伺候好娘娘,哪來的什麼獻殷勤的念頭了!
好氣,娘娘居然這麼誤會自己,綠珠是又氣又想哭。
“那你這一會兒問我要不要添炭,一會兒又問我要不要喝水的又是為着什麼?你往常可不是這樣沒眼力見兒的。”魏岚面上盡是本宮不信的神色,眼裡卻隐隐透着幾分促狹。
到了現在,綠珠哪還能聽不出她話裡的調侃意味。跟在魏岚身邊待久了,自家主子是個什麼性子,她多少也是了解的。
這宮中主子都矜貴,就沒一個容易伺候的,各有各的挑剔,也不是誰都能進到各宮中去服侍主子們的。若真要從這些主子中論個一二三來,那必定是坤甯宮裡的皇後娘娘最是溫厚慈善。
但也隻有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才知曉,溫厚慈善的皇後娘娘有多愛逗弄人。且她這一興緻,總是來得猝不及防。若是個心思飄忽的,怕是三兩句話就得落進娘娘的坑裡,将自個兒都暴露得明明白白了,還搞不清自己是怎麼露出馬腳來的。
當然,綠珠自問忠心耿耿,面對魏岚的逗弄,也很是坦然。甚至因為習慣,還膽大包天的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的哈哈兩聲,很是敷衍的應聲道:“娘娘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瞧出了奴婢的小心思。奴婢對娘娘的敬仰真是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這不要錢的讨喜話綠珠是想也不想的就往外冒,都不帶喘氣的噼裡啪啦說個不停,把魏岚給逗得咯咯笑,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打斷了她的話,“得了,本宮信了你行了吧。回頭自個兒去本宮的庫房取兩枚金锞子,省得你這丫頭回頭還得說本宮小氣,說了那麼多吉利話兒本宮卻一點意思也沒有。”
“哎呀皇後娘娘您這話可真是太傷奴婢的心了,奴婢哪能是那樣的人呢!”綠珠十分浮誇的跺了跺腳,擺出一副做作的嬌嗔模樣,“莫說什麼金锞子了,娘娘便是隻賞給奴婢一枚普普通通的小魚墜子,奴婢也感恩戴德得緊呢。”
魏岚好笑擡手點了點她,“合着原來是看中本宮那枚紅玉墜子了。”
綠珠說的小魚墜子,是前些日子司珍房送過來的一批首飾中的一枚玉墜子。墜子是用紅玉所制,雕成了一尾躍水小魚的模樣。
紅玉雖珍貴,但那紅玉是同送來的一套紅玉頭面用剩下的邊角料,且玉中還帶着幾絲白紋,也稱不上是頂好的料子,雕刻成這種小玉墜子,本也就是給主子們賞賜人用的。
不過雕那尾小魚的師傅雕工不錯,将小魚雕琢得憨态可掬,栩栩如生。而那玉中的白紋交錯在魚身上,倒有些像她養在池子裡的一條錦鯉,魏岚一見着也喜歡得很。還想着等下會見着靈曦,便将那枚墜子送給她的。
隻是這些日子事情多,也不适宜召靈曦進宮,耽擱久了也就慢慢将這事兒給忘了。
眼下經綠珠這麼一提起,她也想起了那枚墜子來,随即就搖了搖頭,玩笑的心思也淡了幾分,“那枚墜子可不成,本宮已經将它許了人的。還是金锞子适合你這丫頭,本宮賞你三枚,允你自個兒挑幾個喜歡的樣式。”
綠珠本就是随口說的,也不在意到底是紅玉墜子還是白玉墜子,見魏岚興緻去了,當即也收斂了幾分性子,眉開眼笑的向着魏岚謝賞。
畢竟比起隻能妥善收藏的玉墜一類的首飾賞賜,綠珠确實更喜歡金銀這些黃白之物。俗是俗了些,但能用啊。
逗弄了一下綠珠,魏岚的心情也松快了許多,先前因着秋慧的事而起的煩躁,此刻也淡去了一些。
她隐隐有種感覺,解開秋慧身上的謎底将會是她尋到這團亂麻的線頭的契機。隻要線頭找着了,那亂麻也将會迎刃而解。
而現在的她不用着急,隻需坐着慢慢等,這個契機很快就會到來。
隻不過在這之前,先來的是她同樣等了很久的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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