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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理科很難(第1頁)

快要開學前,有一天我趁家裡沒人時偷偷給王曉峰打電話,約他在城裡見面。

他家也是農村的,在城裡的另外一個方向之外,距城大約也是十公裡的樣子。我們倆各自從家出發,在村子外的公路上坐汽車,到約定的廣場見面。

王曉峰從高中的時候在家裡就是主要的勞動力了,是做農活的好把式。不像張磊,從小到大什麼活都不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我這個姐姐——隻比他大一歲半、個頭甚至還比他矮很多的女孩子都幹那麼多活,而他全然視而不見,從不搭把手,太自私了。

那時候我常常覺得王曉峰就像是《人生》裡的馬栓,而我就像是劉巧珍。在《人生》這本書裡,劉巧珍嫁給馬栓是被動的。但現實中生活背景頗像劉巧珍的我,卻就愛馬栓這種類型的,多麼務實啊。

我認為實在,才是一個男人最大的魅力。

王曉峰見了我,仍是露出一臉笑容,但卻不會主動在大庭廣衆之下擁抱我,即便是熱戀的時候,他也總是那麼克制,不像有些情侶那樣一見面就膩在一起,他總是跟我保持着一個“君子之交”的距離。我忍不住問:“你到底愛不愛我啊?”

王曉峰眉頭一皺,說:“又來了,這個問題你怎麼還沒完沒了了呢!”

我反倒被說的像理虧、做錯了事一樣不好意思了,我有些委屈地說:“我就想得到一個确定的、肯定的、明明白白的答案嘛。”

王曉峰聲音有些擡高地說:“要是不确定的話,我們今天幹嘛要來這裡約會呢?人家在地裡還幹着活兒呢。”他又開始抖機靈開玩笑,顯示他的幽默感了。

我被他逗樂了,我在心裡輕輕地感歎:王曉峰啊,我多希望地是咱倆的地,活兒是咱倆一起幹,生活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上不上大學我無所謂啊,太無所謂了。

我跟王曉峰就坐在廣場的長椅上聊天,他給我講他們家裡最近都幹了些啥,家裡每個人都會幹些啥。

王曉峰還有一個妹妹,也馬上要高考了,是大姑娘了。我忽然特别想知道,他們家裡對待女兒是怎麼樣的。我說:“你帶我去你們家玩吧?”他想都沒想就說:“不行,現在不是時候。”我故意逗他:“那什麼時候就是時候了呢?”

他嚴肅起來,說:“以後吧,以後肯定有機會。”

這話像是一種承諾,又像是給了我一直想要的确定的答案。他說肯定有機會,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我的心情瞬間明朗起來,内心像盛開了一朵花兒,然而表面仍是不動聲色,我佯裝不悅地說:“不讓去就不讓去,哼,誰稀罕!”

進入大二以後,課程一下子變難了。像大學物理,材料力學,這些課程我都聽得雲裡霧裡,好像懂,做作業時又不會。

還有一門物理實驗的課程,它跟物理竟然屬于不同的兩門課程,不但分别算學分,也分别由不同的老師教。上課時大學物理是在階梯教室上理論課,而物理實驗呢則是在實驗室,需要動手操作。

更要命的是,選課時我稀裡糊塗地選了另外一個學院的老師,到了上課時才知道,這個物理實驗課我竟看不到一個熟悉的同學,莫說是本班的,就連本專業的、本學院的都沒看到。完完全全來到了一群陌生人的地盤上。

上課第一天,老師就說要分組,讓大家自由組隊,四到五人一組。看樣子他們好像都是熟人,很快就分好了組,我尴尬的獨立一邊,最後看到門口那一組隻有三人,就走了過去說:“我跟你們一組可以不?”其中一個很瘦很黑的男生說:“可以啊。”

但我真的不會弄啊,物理課就學得雲裡霧裡,感覺那些偉大的定理、複雜的公式是那樣虛無缥缈,那間實驗室的設備,又是那樣宏大、深不可測,叫人無從下手。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十萬八千裡,要如何才能将虛幻的理論落實在這些實實在在的設備上讓它呈現一個結果?

理科太難了!根本就不是我的長項。

早在高二結束文理分班時,我就很想去文科班,以後考文科,我的作文一直寫得很好,閱讀理解也不錯。但父親張明德不同意,他說文科讀出來以後不好就業。他是一個優秀的理科生,他一直信奉“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工作那麼多年接觸最多的也都是理科生,他的認知裡理科才是穩當的,實在的。

好在我有初中紮實的底子,高中時成績在我們那個學校那個班級來說一直還算是不錯,班級前幾名。班主任和我自己,都知道我考上大學是沒多大問題的,也就是一般的大學和重點大學之間的區别而已。因而也沒在意文科理科這回事,理科就理科,我還省的背那些曆史政治方面的材料了呢,本來記性就差的要命。

可是上了大學就明顯感覺不一樣了,理科學起來對我來說很痛苦,大一的高等數學就勉勉強強混了個及格,班上有很多考了90多甚至滿分的人,讓我自慚形穢。從大二開始學專業基礎課,裡面都要以數學為工具,我連工具本身都沒搞清楚,又如何能用工具來解決其他問題呢。張明德呀張明德,不得不說你的眼界真有點窄,你可算是把我害慘了,我這哪裡是讀大學,簡直就是煉獄啊!

擺在我面前的那個物理實驗就更是惱火。

偏偏那個時候,我又像是得了一種神奇的怪病,經常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虛幻,做什麼事注意力也完全無法集中,課堂上我總是無法長時間堅持聽課,控制不住地思想就脫離了課堂,腦子裡胡思亂想各種事情,各種畫面,家裡的,關于弟弟的,村裡的,王曉峰的,甚至某個常去的面館拉面師傅的,亂七八糟,各種各樣。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也沒法給别人說我怎麼了,甚至也沒人可以訴說。

課程變難,完成作業耗時更多,我跟王曉峰的信不約而同都變少了,電話還是每天都打,好像他的電話成了我每天唯一的精神力量。偶爾我也會跟顧琳打電話,聊的都是一些有的沒的,亂扯一氣。

有時候我一個人坐在一個空蕩蕩的教室上自習,想着跟我隔山隔水的王曉峰,看不着,觸不到,思念卻又将我完全地控制,就有點想哭,有些時候真就會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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