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無奈地歎了口氣,眉眼卻低斂許多,想着母親好不容易擺脫了被朝堂上幾個老臣來回吵鬧的日子,如今多些閑情雅緻也算教人心安。
白賀見他初登高位不久,舉手投足已經全然擺脫了稚氣,不過六歲多的孩子,逞強得令人心疼,寬慰道:“殿下勿怪,公主肯找小可來解悶是小可的榮幸,不過是下下棋,公主開心便是。”
“快聽聽,白賀都沒說什麼,你這孩子還在叨叨作甚?”沈為容揮手将棋盤攪和得一團糟,“還有,這個時辰你不是該在後塾麼?跑來我這兒瞎轉悠什麼?”
沈梨神色悻然,不敢再多耽擱,趕緊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端端正正地呈到沈為容跟前,恭聲道:“梨兒是來找白先生的,今日收到了東原義軍的回信,梨兒還看不太懂,想來請教先生。”
沈為容将信将疑地接過信來,乍一看,義軍似乎沒有婉拒之意,可從頭至尾也沒有明确地接受聯盟,滿是故弄玄虛,于是一揮手将白賀拽到身旁,道:“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待中原彙合後再議?”
白賀神色凝重地将來信逐字逐句審讀一遍,似乎并不意外,解釋道:“看來東原那邊對湖岸勢力也不太放心……”
沈梨若有所思,一雙黝黑的眸子難掩惶惑,似乎也搞不明白這些繁複的關系,想來自己離長輩們的勾心鬥角還是太遠。
沈為容見他人不大點卻總愛愁眉苦臉,伸手替他打整着肩衣的褶子,嚷嚷道:“好了好了,信送到了就快去念書!”
沈梨失落地“哦”了一聲,眨眼的工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匆忙道:“等一等!我好像記得義軍送來了兩封信,另一封明白地寫着要母親和白先生親啟……”
沈為容和白賀相顧茫然,将記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在東原有什麼熟識的人,直到沈梨将這封神神秘秘的信遞上,白賀定睛一瞧,這字迹毓秀飄逸、獨樹一幟,登時瞳孔驟縮,忍不住驚呼道:“這……這……這是楚兄的字!”
“楚是夜?”沈為容也愣神片刻,料定此信與離秋有關,急忙将信拆開一瞧,果不其然,裡面的箋紙變作了霍離秋的手筆。
霍離秋将在東原的遭遇于信中娓娓道來,論及“弑玄”一事也是慷慨激昂,沈為容仔仔細細地瞧着,生怕漏了半個字,念着與離秋分别已久,竟隐隐泛起了淚光。
“太好了,太好了……”沈為容喜極而泣,之前雖然老是纏着白賀給她講中原的事,可畢竟沒有親曆,心裡不上不下,始終不得安穩,如今總算落下心來。
白賀更是一改往日的波瀾不驚,兀自攥着信封抹着眼淚,他一想到楚兄尚在人世,還與霍姑娘久别重逢終成眷屬,多年的愧疚和悔恨頃刻間潰堤而出,他也算是彌補了過往的遺憾,甚好,甚好……
兩人時悲時喜,倒比不上一個六歲的孩子,沈梨不願過多叨擾,悄然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這信上的字被反反複複瞧了多少遍,沈為容才肯勉強罷手,對白賀懇聲道:“我要随你們北上!”
白賀驟然清醒,見沈為容斬釘截鐵不容反駁,怯聲勸道:“公主,此次小可随安将軍北上是去打仗的,戰場上刀劍無眼,小可怎能讓公主前去犯險?”
沈為容滿不在乎,聽不慣他啰啰嗦嗦,幹脆利落地拽着白賀的衣領,傲聲道:“我不管!我又不是去打仗,隻是想去見見離秋!你必須要幫我!”
說罷,她又死皮賴臉地牽着白賀的衣袖不放,從頤指氣使輾轉為苦苦哀求,無論何種,白賀都是招架不住的,隻能壯着膽子應允了,沈為容當即歡喜不已,興緻盎然地回到寝殿收拾行裝。
白賀瞧着她的背影,目光漸漸柔和起來,他自然也盼着常常能見到她,哪怕遠遠地張望一番,業已心滿意足,可惜長此以往,有些肺腑之言恐将永存心間……
南國大軍這些年來已然整頓有素,待弑玄一事提上了日程,安将軍即刻挂帥出征,臨行前未曾留下隻言片語。
不歸湖岸送行的隊伍裡,安貴妃隐于人群之中,悄然目送兄長遠去,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盡管南原安氏因手握兵權而受盡非議,每當到了這種抛頭顱灑熱血的時刻,安家人從來都是身先士卒,反倒是平日嚼舌根的人不知所蹤。
沈為容扮作白賀身邊的貼身侍衛,亦是踏上了這艘前路未蔔的軍船,她随白賀守在船尾,遠遠瞥見了神情肅穆的安貴妃,像是吃了極苦的黃連,澀得心裡難受,她垂下頭來,憶起南國的點點滴滴,隻覺一片怅然。
白賀本想寬慰幾句,但他一貫知道自己在這種事上總是慫得沒頭沒臉,隻好無所作為,安靜地陪伴在她身側。
沈為容凝視船尾掀起的層層水花,愁道:“白賀,你說說,該如何斷定一個人是好是壞?有的人一開始就活在偏見之中,而你從小對這些偏見耳濡目染,理所應當地認為這些人都是壞人,可事實呢?他們到底是好是壞呢?”
白賀在南原也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閑客,對南國派系鬥争還是有所耳聞,朝堂上尚有安氏與南墨氏族兩看生厭,後宮裡還有安貴妃與沈墨皇後結下梁子,沈為容打小就被卷進這些是是非非,原本恨透安氏一族,不曾想納蘭譽病逝之後,她反倒受盡安氏照拂,難免有一番善惡掙紮。
世事何處不相同?白賀轉念一想,卻不巧地誅了自己的心——玄氏于世人眼中始終是大奸大惡,位高權重者謀劃着一切罪孽深重的事,承擔惡名的卻是整個部衆,他自己亦是無法苟同玄氏所謂的“大業”,才義無反顧地叛離。
可他身上還無可辯駁地流着玄人的血,他是貨真價實的玄人,甚至曾經身處高位,違心地做過不少挨千刀的事,以至于夜夜難寐,終是忍無可忍。
那他現在又算什麼?改邪歸正?白賀無奈地譏笑一聲,歎道:“善惡難斷,不過求一個問心無愧罷了……”
沈為容似懂非懂地擡起頭來,湖風從身後拂來,吹得她耳畔的碎發前後翻飛,細看之下,一颦一笑亦是過去的傾城之姿,白賀不知不覺看了許久,直到安将軍派人來召他議事,白賀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這鬼童還真是人如其名,行事鬼鬼祟祟的,事到如今,還不肯透露湖岸勢力是怎麼排兵布陣的,也不知是防着誰!”安将軍忿然一掌拍在湖岸勢力送來的布陣圖上,都不屑多瞧一眼,這圖上隻是寥寥幾筆勾出了南國大軍和東原義軍的位置,全然沒有湖岸勢力自己的影子。
白賀倒不覺得此圖敷衍,反倒突顯出對東南兩處勢力的研究頗深,深谙南國大軍雄渾,東原義軍精良,前者如盾,後者如矛,相得益彰。
然而白賀想不通的是,既已合力舉旗,湖岸勢力完全不必對自己遮遮掩掩,如今多此一舉,他不得不往壞處一想,隐憂道:“自從六年前,那位先生以盟主金印号令天下‘南歸’,這湖岸勢力便始終遊走在正邪邊緣,此次舉旗,若我們不同意與他們合作,恐怕他們會不惜倒戈玄氏,屆時遭殃的便是我們……”
安将軍冷哼一聲,厲色道:“這湖岸勢力威逼利誘的事還做得少了麼!之前就明目張膽地沖南國索要黃金,要不是跟玄氏不待見,這天下指不定多一個禍害呢!”
“罷了,是黑是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有共同的敵人……”白賀眸眼一虛,用指尖輕輕掃過“天鴻城”三個字,他曾在此一事無成,如今可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不歸湖北岸。
阿心繞着顧全來回踱步了半個時辰,晃得阿全一陣頭暈,難受道:“求您了别再轉悠了,這南國的船也不會飛的呀,你這就是幹着急,不頂事兒的!”
“我很久都沒見到義父了!也不知道他是胖了還是瘦了!而且我的字帖還沒練完呢!”阿心越想越心慌,都快将衣角揉搓得開了線,一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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