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癢幾乎能讓人發瘋,讓人做出一些從前不會做的事。讓他一路沉着臉出了手術室,胡悅跟着百般找話茬他都懶得搭理——她還擔心他把她調到顔面修複呢,剛開始還有點讨好,後來也發急了。
“哎呀,師主任,你這個人,怎麼總是這樣負面啊。”她有點抱怨,甚至有點兒自己沒發現師霁也不願承認的撒嬌,“人家李小姐手術成功,不應該為她開心嗎——至少是邁出第一步了呀!這就是希望的力量,你說你這個人,怎麼還沉着個臉——難道就真的不相信世界除了壞事,也會有好事兒嗎?”
真是夠了,師霁站住腳,他甚至不知道這些唠叨裡那句話觸着了他的逆鱗,這也許甚至是幾個月以來多少次無疾而終對話的繼續,有那麼多的疑問和不解他都想跟着這一句反問,“對我你又了解多少?”
“啊?”胡悅怔住了,她眼裡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别樣的情緒,像是意識到了他的不對。“什、什麼?”
——她總是很敏銳的,如果他們間有什麼不對的話,就算他沒意識到,她也一定會表現出來,既然她也沒有什麼異樣,那麼這件事就不算什麼。
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像是意識到了這一刻的重要,卻又同時對此視而不見,師霁很少有這麼想說就說的時候,他不管不顧地繼續問,像是要把心中那埋藏了許久的名字一次說個夠。“成天師雩、師雩的——你真的知道我經曆了什麼?”
“你真的認識我弟弟嗎?”
第71章選擇
師雩是個什麼樣的人?
師雩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會記得的人了,一個人活在世上的時候留下的痕迹,由記憶傳承,《尋夢環遊記》裡,當一個人的故事還在被流傳的時候,他就永遠不會真正死去,但現在,世上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師雩了。十年的失蹤,親友的離散,讓他成為一個正在褪色的名字。他曾經的同學也許還記得曾有那麼一個無故失蹤的同學,但這記憶終究會逐漸淡薄,師雩在這世界已經沒有痕迹了,隻有檔案裡留下失蹤,還有永遠沒有完成的學業。
“師雩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會記得的人了,”師霁的聲音是冰冷的,透着曾經尖銳,但現在已經習以為常的憤怒,“他是這世界上最不可能成為兇手的人——但被警察定為案件疑兇,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就因為在事發當晚,他也失蹤了,就是這麼簡單的原因。”
“你知道師雩曾經有多優秀,我們之間的聯系有多緊密嗎?”
師家人口凋零,家庭聯系很緊密,師霁的父母身體一向不好,他從小經常被師雩父母照顧,兩人年歲相差不大,“我們幾乎就像是親兄弟,師雩是我見過最陽光最開朗的人,我——”
他的眉頭往下沉去,眼睛也看向地面,忽然有些自失地一笑,“我承認,我從小個性就陰沉。我的朋友沒師雩那麼多,我爸媽身體不好,從小我就一直得照顧他們,久而久之,性格自然孤僻,很少有人能看出來,但我自己知道,我心裡是很孤獨的,能了解我的人隻有師雩,他就是我們冷冷清清的家庭裡最溫暖的小太陽。”
“你可以去問,每個認識師雩的人都會告訴你他有多讨喜、多善良,我爸媽……誰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我媽當時正在籌錢做骨髓移植,爺爺年紀大了,娘家親戚那邊幾乎沒有往來,師家就隻剩我們兩兄弟互相扶持,醫學院功課之外,輪流去醫院換班,跑那些賣房的事……我們幾乎每天都要見面,你覺得師雩如果忽然間變成連環殺人犯,我會不知情?你覺得他在醫學院的時候有空跑出去殺人再溜回來?”
“當時的A市,治安混亂,信息極度不透明,到底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是算失蹤的,這些都不知道,師雩失蹤以後,我們報了案,警察來做筆錄,問的都是什麼,懷疑師雩是殺人兇手,他是畏罪潛逃。如果是你,你能相信嗎?你明确知道他絕對沒時間、沒動機殺人的親人,就因為前後腳失蹤,被懷疑是兇手?”
胡悅抿了一下唇,從開始到現在,她都沒有說話,他們已經走到了人煙稀少的連通走廊裡,春末初夏的天氣,風從大開的窗戶裡吹進來,帶着暖意,卻暖不動師霁凝結的眉宇,他沒有再往前走,話裡帶了千錘百煉後的冰冷,“憑什麼?你也會想,為什麼,你當然不服氣了。”
但不服氣又能怎麼辦,師霁當年隻是個學生,就是現在,一個成功的社會人而已,憑什麼能和警察做對?就算再荒謬,警察懷疑師雩是兇手,除了接受,能怎麼辦?
“警方說他們有證據,懷疑師霁是一系列血案的兇手——好笑吧,就因為在一樁案件發生的時候,他也失蹤了,就成了兇手了——我倒情願他是兇手,是兇手,跑了……”
師霁的眼簾垂了下去,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這件事,讓他越說越冷——冷得理直氣壯,設身處地,一個人在經曆過這樣的事以後,憤世嫉俗也算是正常選擇,誰能要求他還相信希望,“用我爺爺的話說,跑了……人至少還活着啊。”
如果不是兇手,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甚至連個說法都沒有,胡悅不禁又想到了那句含糊不清的轉述,“是生是死,至少要給個結果……”
如果沒有同樣的經曆,在師霁面前,誰可擺出高貴的嘴臉,呵斥他不懂得善良?他本來也沒有感受過多少世間的溫暖,世界對他,從來是多殘酷,少溫情,團聚短暫,一直在不斷地别離,在暖風中也無法融化的凍,是一輩子的感悟,胡悅對他不再有任何不解,恰恰相反,她明白曾經師兄的話,師霁就是靠着這份覺悟才能走到今天:世事就是這樣的冷酷,什麼溫情、善良、希望,全都是謊言,唯獨如此,才能适應,才能存活,才能守住僅剩的那麼一點點尊嚴。
但仍是無助的,仍有一名親人流落在外,生死不知,仍是卑微的,仍是命運的玩物,再努力也沒有用,師雩的污名無法刷洗,人也恐怕永遠找不回來了,懸案這麼多,告破的能有幾個?沒有人能砌詞安慰什麼,所以他仍是失敗者,仍是弱者,隻有弱者才會這麼敏感,分外受不了對痛處的刺激,他已經什麼都有了,但生活仍不明媚。
胡悅——但胡悅又怎麼能說自己是強者呢?
她也眨了眨眼睛,眨掉眼裡的一點點酸澀,輕聲問,“找過他嗎?”
“當然找過,”師霁也沒看她,他們一起望着窗外的城市輪廓,十六院是市中心無數高樓中的一座,按理本不該有這麼好的視野,但這座建在手術大樓和住院部之間的長廊得天獨厚,能讓他們順着主幹道一直望到天邊,“一邊陪床一邊走家竄巷地找,貼尋人啟事,到處敲門打聽有沒有線索,這些事,警察沒法做,怎麼做,那幾年人力嚴重不足,案子又多,他們能懷疑到師雩——你要說,也可以算是對同一天出事的另一個受害者負責了。還指望他們找人,哪有這個人力?”
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胡悅看了看師霁,他的臉被陽光鑲了一道金邊,可表情卻是背道而馳,她問,“那個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警方為什麼會懷疑師雩呢?”
也許是憋得太久,這段曆史畢竟并不光彩,而師霁的性格——可想而知是多麼封閉,胡悅甚至暗中懷疑,自己是這些年來最接近師霁的一個——其餘人雖然有更高的熱情,也許更好的手段,但她們又有誰對真正的師霁感興趣呢?
他的回答給得很痛快,“那段時間,一直有傳言,說是有一個小團夥,敲頭黨,在A市活動。就是最難破獲的那種案件,看你有錢,上去榔頭一敲,搶了就走。”
這種見财起意的随機型犯罪是最難破獲的,師霁的确應該也對案情有所研究,當然,他當時也生活在那樣的輿論環境裡。“當時流言紛紛,時不時就傳出某小區發生這樣一起案件,當然,都沒有見諸報端,所以傳聞也很多,敲頭、割喉,什麼細節都有鼻子有臉。真正被我們了解的,就是發生在醫學院附近的案子——是有人被害了,割喉,手法很利落,所以警方猜測是醫學生。但那段時間,剛好是學校放假以前,寒冬臘月,又是晚上,沒有找到任何目擊者,而事發以後,師雩也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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