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被行刑的除了春闱主考裘閣老,詹事府少詹事晏子言,還有春闱同考官與副考官一共八人,翰林院參與複審的學士一共五人,一甲的狀元與榜眼,探花許元喆已在數日前咬舌自盡。
沈拓道:“回陛下,已沒有再鬧的了。”
景元帝點了點頭:“你們平身罷。”
五人拜過之後,站起身來。
景元帝又看向禮部羅松堂問:“羅尚書,依你看,這一科餘下的進士,當如何處置?”
羅松堂擡起眼皮往殿上觑了一眼,諾諾道:“啟禀陛下,陛下您說怎麼辦,臣就怎麼辦。”
景元帝看他一副沒嘴葫蘆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森然道:“照朕看,全殺了,連着你的頭一塊砍了。”
羅松堂吓得一抖,跪倒在地“笃笃”磕起頭來。
景元帝懶得管他,又看向朱憫達等人,問:“你們四個怎麼看?”
朱憫達,朱沢微,朱南羨均未答,反是朱覓蕭自以為了悟聖心,搶着道:“回父皇,依兒臣看,也是全殺了好。”
景元帝面上沒甚麼表情:“哦,為何要殺?”
朱覓蕭想了想道:“因為他們舞弊,诓瞞聖聽,這回全殺了,日後天下讀書人都不敢舞弊。”
景元帝“哼”着冷笑了一聲:“多聞阙疑,慎言其餘,則寡尤(注1),你如此浮躁,真該跟着你這三個皇兄好好學學。”
朱覓蕭臉色一白,輕聲說了句“是”,不敢接話了。
景元帝的目光落到沈奚身上,悠悠道:“小沈卿素來足智多謀,依你看,此事該如何解決?”
沈奚微一思索,合手一拜道:“回陛下,臣以為餘下那批進士,殺與不殺都一樣,但若是殺了吧,太麻煩,還不如廢物利用,着他們寫個供狀,發誓日後不做诓瞞聖聽之事,拿着此供狀,發去各部各寺,抑或府道縣上試守一到三年(注2),看其表現再作擢貶,也彰顯吾皇賞罰有度,寬厚仁愛。”
景元帝聽了這話,神色緩和了些許,語氣依舊肅然:“照你的意思是放了?倘若怨憤再起,何如?”
沈奚想了想,嘻嘻一笑道:“回陛下,這取才用人之道,不是臣的專長,臣是戶部侍郎,最擅與黃白之物打交道,殿上正好有兩個狀元之才,陛下不如考考他們?”
這兩位狀元之才,正是景元十四年一甲頭名柳朝明,以及景元十八年恩科,二甲第一蘇晉。
景元帝微一颔首,道:“柳卿,你說。”
柳朝明合手一揖:“回陛下,臣以為朝廷不可無才,眼下各官職出缺,這一批新科進士正好可用。倘若北地仕子仍不平,可仿效恩科,立此春闱為南榜,再于今年八月開秋闱,隻錄春闱落榜的北地仕子,立此為北榜。如此,南北便不會再有怨言。”
景元帝點頭道:“不錯,如此一來可平息态勢,二來也能緩解朝廷用人難題。可若是年年南北榜,豈不耗材耗力,操持繁瑣?”一頓,忽然看向蘇晉:“你說。”
蘇晉品階太低,諸卿均已平身,隻有她一人跪着。
早先柳朝明讓禮部私下整理的貢士名冊,便已分了南北二地,她看過,再結合柳朝明方才的話,頃刻如茅塞頓開。
她伏地一拜,直起身道:“回陛下,微臣以為,其實不必每年分為兩榜取仕,隻需讓禮部将進京趕考的仕子分為南北兩個名冊,再分地取仕,譬如取北四南六,如此,當不會再怨聲載道。”
景元帝看着蘇晉,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緩緩道:“既已升你做禦史,便不必跪着了,你且平身罷。”
蘇晉磕了個頭,站起身來。
景元帝歎道:“後生可畏啊,憫達,你代朕拟一個旨,此回又是舞弊又是鬧事,也折騰夠了,餘下的事,便按柳卿,小沈卿,蘇卿三人的提議去做。”
朱憫達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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