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謝施的神情卻坦然極了,提着一根狼毫筆慢吞吞地寫着,絲毫不見窘态。宋樂儀正半死不活趴在桌上謄抄,白皙的下巴搭在左胳膊上,右手執筆一撇一捺的寫着,字迹潦草又淩亂,甚至暈了幾滴墨汁。趙徹一隻胳膊松松搭着,另隻手拎着筆在寫,也沒多認真,偏頭一眼看見宋樂儀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擡手,拎着後脖頸給人提了起來,嗤笑:“怎麼和沒骨頭似的。”也就是這一提,讓趙徹發現了些許不對勁,偏着頭瞪他的小姑娘白皙的臉蛋上蹭了一滴墨汁,好生滑稽。“……”“怎麼了?”宋樂儀不明所以,她胡亂抹了兩把臉,墨迹暈染了一片,更滑稽了。趙徹笑的肩膀發顫,引來了離的最近的上官晔的注意,趙徹餘光很敏捷,眸光微動間擡袖一擋,他便什麼都看不見了。上官晔:“……”上官晔沒有探究之意,擡眼間淡淡一瞥,便将目光重新落回紙上。袖口遮擋下,趙徹沒說話,而是伸出另隻手指了指眼睛。宋樂儀很快明悟了他的意思,湊近了許多,終于在他眼瞳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隻見白皙的臉蛋上有一塊污迹。“……”小姑娘瞪大了一汪秋水似的眼睛,不解何時染上了墨迹,她攤開手掌一看,連着袖口都髒污了,頓時窘迫。趙徹笑了笑,沒再說話,而是轉身離開。這下不用他擋着了,宋樂儀直接伸袖捂了臉,生怕别人瞧見,直到趙徹拿來一塊浸着水的帕子,這才擦幹淨了臉蛋。不過宋樂儀卻是不敢再趴着寫了。蘇易寫的手腕酸痛,一邊揉着一邊擡眼掃過諸人,視線最終落在謝施身上。他其實沒見過謝施幾次,不過半年來卻常有耳聞。這位鵲起的新貴,是如今燕京城裡風頭最盛的人物。于是蘇易按捺不住了,湊到他旁邊,探着脖子往他面前的紙上瞥了兩眼,也不顧得兩人十歲的年齡差距,笑道:“謝世子,你這字寫的好啊,蒼勁有力,秀麗欣長,甚有風骨,不知師從那位大師?”謝施慢吞吞地寫完最後一筆,方才淡道:“雜百家之墨。”“謝世子當真博學。”蘇易誇了一句,這次直接掀了袍,姿态優雅地在他旁邊坐下了,又道:“常言道字如其人,謝世子容貌也俊美。”他一向欣賞美貌的事物,無論男女,隻要好看他都能誇上兩句。謝施:“……”字如其人不是這個意思吧?他默了片刻,“嗯”了一聲,又擡筆慢吞吞的繼續寫了。趙元敏忍不住觑了幾眼謝施的字迹,直到和一雙若春花般的美目撞上,方才慌亂地收回視線。蘇易不着急謄抄,也不在意謝施不太想搭理他,自顧自的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好似兩人年齡沒差了輩,而是至交好友似的。直到謝施一向慢吞溫和的聲音染上不耐:“聒噪。”蘇易:“……”見人實在不想說話,蘇易便站起了身,邁着大長腿來到趙徹身邊,伸手便勾住他的肩膀,語氣驚訝:“子川兄,你怎麼寫的這麼慢啊?”方才他見那謝施已經十分慢吞,那樣都謄抄了到了第二卷,怎地趙徹還在第一卷?趙徹笑着拉下他的胳膊,懶洋洋道:“歲初說了這麼久,可寫完一卷了?”……他好心痛。蘇易歎了口氣:“我也想寫,但是我的手好酸。”說完,他的視線掃過趙元敏和宋樂儀,最後落在上官晔身上。自被罰而來,當屬容之寫的認真,不見懈怠。蘇易不緊不慢的走到了上官晔旁邊,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已經到了第三卷。剛欲說些什麼,成安帝身邊的大太監文與德就來了。蘇易慌忙地坐到位置上,提筆蘸墨,奮筆疾書。……動作真快。謄抄三遍大越律法,沒有個天的功夫抄不完。文與德此來,倒不是督促幾人謄抄,而是一行人一直待在飛霜殿不像話。于是傳話,說是各位歸府,七日後将謄抄的律法遞上即可。聽此消息,除了趙元敏,衆人皆松了口氣,唇角上揚,回府抄麼,不就是……謝施擡眼,看了看正愁眉苦臉的趙元敏,若有所思,這個小傻子不會準備真的親手謄抄吧?……趙元敏回了宮,謝施與趙徹一衆人不熟稔,便自行離開。一時間,飛霜殿門前隻剩下宋樂儀、趙徹、上官晔與蘇易。蘇易率先開口了:“子川與郡主可要與我們一路?”“不了。”趙徹看了眼天色,又牽起宋樂儀的手,笑道:“我們還要去請皇兄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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