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飛回美國,楚衍随着乘客走過長長的藍色甬道。淩晨起飛,乘客隻有寥寥數人,步伐聲略顯急促,風聲狂嘯寂缪。甬道很空曠,所以就連心也變得空曠起來,因為太空,所以當楚衍聽到起飛廣播時,覺得心似乎被他遺落到了什麼地方。因為無從找起,所以那裡才會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随着嗡嗡的起飛聲,飛機在一陣顫動中緩速滑行起飛。機身擡高,巨大的機翼在暗夜中尤為醒目和紮眼。楚衍坐在靠窗位置,看着外面黑壓壓的雲朵,那麼深沉的顔色,宛如他剛剛經曆過的一場心境變遷。楚衍靠着椅背,淩晨兩點,三萬英尺高空,萬家燈火的夜晚,隻有天空見證他回來過,也僅僅是回來過而已。楚衍睡着了,最終在疲憊裡繳械投降,閉上了那雙冷漠的眸子。臨睡前,楚衍忍不住在想:這次回來,他沒有得到什麼,但也沒有失去什麼。真的沒有失去嗎?如果沒有失去,那他怎麼會在家裡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一大早,強尼來看他,把窗簾拉開,讓陽光流瀉進來的時候,對楚衍嘟囔了一句:&ldo;老闆,你一定是失戀了。&rdo;這一次,他沒有反駁強尼的話,而是無聲的笑了笑。有時候,他覺得強尼不該擔任公司副總,他應該成為一名出色的占蔔師。見他默認,強尼頓時誇張道:&ldo;别告訴我,是那個女人甩了你?&rdo;回應強尼的,是楚衍的沉默。楚衍在強尼大受打擊的表情中把強尼請出了家門。有時候,強尼不是一般的聒噪。所以當門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楚衍的臉色并不太好,就是那樣的臉色,足以讓門外來訪的嬌客驚慌失措起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裝滿了緊張和不安。她是唐天瑜,楚衍的鄰居,父親在一所大學教書,文質彬彬的,唐天瑜這點倒是跟其父一樣,看起來都很文氣。&ldo;你好,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會有暴風雨。&rdo;唐天瑜絞着雙手,鼓足勇氣,因為說的太急,所以如果不細聽的話,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楚衍卻聽懂了。楚衍沒說話,深沉的眸望着她。所以呢?目睹他太過銳利的眸光,唐天瑜竟羞紅了臉,低着頭,小聲說了一句:&ldo;你家院子裡放了一盆蘭花,我聽爸爸說很名貴,所以就想提醒你一下。蘭花嬌貴,經不起暴雨折騰。&rdo;&ldo;你是說這盆蘭花很有可能會在暴雨中死去?&rdo;聲音淡漠如常。&ldo;嗯。&rdo;聽到他的回應,似乎讓唐天瑜松了一口氣,但楚衍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唐天瑜大出意料之外。&ldo;那就死吧!&rdo;楚衍說。&ldo;呃……你說什麼?&rdo;唐天瑜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ldo;連一點風雨都經受不起,這麼名貴的花,我養不起。&rdo;也不想養。唐天瑜一時愣住,欲言又止,她大概想說,養不起,還買這麼貴的花幹什麼?&ldo;還有事嗎?&rdo;楚衍面無表情的看着她。&ldo;……沒有了。&rdo;唐天瑜沒想到這個新鄰居竟然這麼難相處。&ldo;那麼,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覺得沒必要。&rdo;伴随着楚衍的話語,房門&ldo;砰&rdo;的一聲被他關緊。大衛匆匆走過來,歉聲道:&ldo;先生,剛才我在忙,所以沒有聽到有人在敲門,我感到很抱歉。&rdo;&ldo;沒事,如果再有人找我,直接說我不在。&rdo;楚衍往樓上走。&ldo;好。&rdo;當天夜裡真的下了一場瓢潑大雨,雷雨聲轟鳴作響,那盆被唐天瑜提及會死去的蘭花,在那個晚上真的死了。楚衍站在窗前,撩開窗簾,看見白色栅欄外,唐天瑜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撐着一把傘,眼巴巴的望着那盆蘭花……楚衍不動聲色的回到床上躺下,然後沉沉睡去。第二天起床,唐天瑜早已堵截在楚衍出門的道路上。&ldo;花死了。&rdo;唐天瑜說。&ldo;……&rdo;表情中已有不耐。唐天瑜補充了一句:&ldo;那花很名貴。&rdo;楚衍越過唐天瑜,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她:&ldo;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提名貴這個詞了。記住,不要在我面前提名貴這兩個字。還有……需要我提醒你嗎?這盆蘭花是我的,它的生死幾時輪到你來評價了?&rdo;強尼在車裡看到這一幕,以為楚衍是因為失戀的事情,所以才會遷怒唐天瑜,一邊可憐唐天瑜的同時,一邊卻有心開導楚衍。他竟然在晚上八點的時候,送了一個大禮物給楚衍簽收。楚衍當時正在書房辦公,大衛來敲門,臉上有些尴尬:&ldo;先生,我覺得你還是出來看看比較好。&rdo;&ldo;怎麼了?&rdo;楚衍放下筆,跟大衛一起走出了書房。大衛斟酌字詞:&ldo;強尼先生送了您一個禮物,隻不過這個禮物有些棘手。&rdo;的确是棘手的禮物,看到那個禮物的瞬間,楚衍太陽穴忽然突突的跳動起來。那個禮物其實就是一個少女。擁有一頭很漂亮的長發,從箱子裡鑽出來的時候,眉目和一個人很相似,楚衍仿佛看到了白素。她看起來很緊張,大概是第一次出來,原本還有些惶惶不安,但在看到楚衍時,眼睛在瞬間亮了亮。她大概沒想到今夜她需要伺候的金主竟然長得這麼出色,于是所有的不安,瞬間轉化成了喜色。可就是那樣的喜色,卻讓楚衍的一雙眸子越來越寒。白素是從來都不會對人這麼笑的,就算是慕少卿,她的笑容也總是溫溫淡淡,不顯山不露水。如果是尋常女孩子,楚衍早就讓對方直接滾出去了,但那天,他讓女孩坐在吧台上不要動,而他挽起襯衫袖子,起身去了廚房。他不允許女孩說話,無言的沉默中,他開始動手做蛋糕,偶爾會擡頭看着女孩若有所思。那樣的目光深沉如海,有掙紮,有迷茫,有落寞,有愛怨交纏,看的少女心髒撲通撲通的瘋狂跳動着。終于,他把蛋糕做好了,很簡單,沒有那麼多花哨,但聞起來卻很香甜。&ldo;嘗嘗。&rdo;他把蛋糕切好,放在女孩面前,很體貼。女孩臉紅了,低頭切了一小塊蛋糕放在嘴裡,隻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稱贊道:&ldo;好吃,真的很好吃。&rdo;女孩顯然忘了先前楚衍的話,他說過不讓她開口的。楚衍嘴角笑容僵了僵,雖然仍在笑,但眼睛是不笑的。&ldo;知道嗎?兩天前是我的生日。&rdo;楚衍忽然開口說道。見女孩要說話,楚衍蓦然伸出修長的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噤聲的動作,女孩愣了愣,随即就乖乖的坐在那裡,沒有再開口說話。&ldo;我原本想看看你,一眼就好,後來看到了,所以我回來了。&rdo;他在飛機上,自己對自己說:&ldo;生日快樂。&rdo;女孩這次皺了眉,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把自己當成了别人,一時間心情複雜不已,看到他嘴角溫溫的笑,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心裡很疼呢?&ldo;一直想做蛋糕給你吃,我生日的時候,你生日的時候,全部都交給我來做,你坐在一旁等吃的就好。&rdo;隻是,他怕是沒機會了。&ldo;像我這樣坐着嗎?&rdo;女孩忍不住還是開了口。楚衍淡淡的看了她一會兒,說道:&ldo;你還是不說話比較可愛。&rdo;女孩下意識問道:&ldo;我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像她嗎?&rdo;他冷冷的笑:&ldo;起初看着有些像,細看沒一處像她的地方。&rdo;白素沉靜,大有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沒有人可以輕易臨摹她的絲毫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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