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淺翠裙裳,手執一枝初綻的杜鵑花,美目流轉,望着他訝然道:&ldo;咦?你不是那個洛、洛……洛什麼來着?&rdo;&ldo;微臣洛平,見過長公主。&rdo;躬身一拜,洛平報上姓名。&ldo;啊對,你就是那個色鬼狀元郎。&rdo;周嫣巧笑,&ldo;你怎麼這般狼狽,瞧你袖子都扯爛了,是招惹到了哪個宮女嗎?&rdo;洛平心下無奈。他不過是在賞春宴上多看了她幾眼,怎麼就被冠上&ldo;色鬼&rdo;的名号了,居然長公主和周棠都這麼喊他。假裝無措了一會兒,洛平赧然道:&ldo;那日洛平醉了,如有冒犯,還望長公主殿下贖罪。&rdo;周嫣見他垂着頭紅着耳尖,一副要鑽地洞的模樣,越發起了逗他的興緻:&ldo;洛大人覺得,嫣兒的舞跳得怎麼樣?&rdo;洛平支吾着回答:&ldo;長公主的舞明豔動人,原本那天微臣并未多飲,隻是殿下的一曲醉千觞,實在醉人。&rdo;周嫣哈哈笑了出來:&ldo;想不到你這人看着古闆,嘴巴真是甜死人了。嗯,你把本公主哄得開心,這朵花賞你了。&rdo;&ldo;多謝長公主。&rdo;洛平一揖,周嫣趁機折下一朵杜鵑插在了他的束冠上,不待他回神,便大笑着跑遠了。那一襲翠色長裙曳地而過,帶走了一陣清淡馨香。伸手拿下頭上的杜鵑,洛平望着它,恍然中想到了些什麼,輕笑起來。‐‐這是他初戀的味道,那般天真純粹,塗抹了他的整個年少時光。當年在賞春宴上,他真的在周嫣的霓裳羽衣中入了迷。那時他為她賦過詩詞,句句相思,柔腸百轉,而她總是捉弄于他,但從無惡意。她把他的寄情詩改成打油詩,把他的相思柔腸磨成了哭笑不得。她笑着跟他說:&ldo;洛平,我終究是要嫁給振遠将軍的。生于帝王家的人,愛不得,恨不得。我願你能娶到一個不會負你真心的女子,一生安樂自在。隻是這世間,有哪個女子配得上你的真心呢……&rdo;這是一段在青澀中夭折了的感情。但洛平記得,她的笑始終是那樣晴朗。不似她的人生。被長公主這麼一耽擱,洛平的時間更加緊迫了。若是往常也就罷了,他請個病假也沒什麼,可是今日不行,今日的早朝,他斷不能錯過。宣統廿一年五月六日。上一世的今天,便是他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從西宮門出去,着急忙慌地跑到翰林院找了套褪了色的舊朝服換上,又跑回來從正門入宮,一來一去,弄得他汗濕重衣。到了真央殿,有人注意到他的邋遢模樣,戲谑道:&ldo;洛大人,這身朝服是怎麼回事,你一個新任官吏,怎麼會把朝服穿得這麼舊,這可是皇上賜的,你也太不愛惜了吧。&rdo;洛平理了理衣衫回道:&ldo;郭大人切莫說笑,洛平是太過愛惜了,每日勤洗朝服,奈何手拙,竟把顔色給洗掉了。我想皇上應該不會怪罪于我吧。&rdo;睜眼說瞎話,洛平把那人堵了回去。此時皇上駕臨真央殿,衆人連忙跪下叩拜:&ldo;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do;&ldo;衆卿家平身。&rdo;威嚴赫赫地坐在大殿上,議完了黃河水患北境救災,皇上丢下來幾本奏折:&ldo;右都禦使張潤澤,禁衛統領程正安,你們兩個同時參了對方一本,還各自拉扯了幾個附議的,怎麼,我這真央殿是讓你們掐架的地方麼。&rdo;那兩人聽見這話,慌忙跪下陳辭。張潤澤道:&ldo;啟禀皇上,程正安值勤期間擅自離崗,正是因他之故,都梁台遭賊人入侵,我都察院十三道監察禦史的文書被翻得亂七八糟,望皇上為我做主啊!&rdo;程正安道:&ldo;皇上,臣并未擅自離崗,此話純屬誣陷!倒是張禦史,那日被我撞見他與可疑之人交易,看樣子足足有千兩白銀,不是受賄又是什麼!&rdo;……兩人各執一詞吵吵嚷嚷,督察院和禁衛軍還都有人出來附議,皇上一煩,揮手就給兩人都降了罰,一個罰俸兩年,受軍棍一百,一個削了品級,交與刑部懲戒。本來這場鬧劇就要謝幕,洛平突然站了出來。他說:&ldo;請皇上三思。古時賢相魏徵有谏言雲: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此事尚未明朗,還請皇上不要妄下定論。&rdo;大殿上的人都覺得他瘋了。誰都看得出來皇上現在心情不好,偏偏洛平還要去觸他的逆鱗,這不是找死是什麼?皇上确實不太高興:&ldo;洛卿此言何意?是說朕處置得不對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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