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都言江湖跌宕
沿着秦淮長幹裡的街道,翳陰西移,尤其是街道道路兩旁民房林立,市井小販充斥在各條巷道及店鋪之間,臨近晚霞,落寞的斜輝灑下來,将一切都映得昏黃,仿佛塗上一層等待于此的餘韻,能把那本羁旅着天涯的旅客給悠悠的駐足,留下一絲難以抑揚的頓挫。就此并有一個人,被襟晚照,從停泊着舟船畫舫的河畔走到人人熙熙攘攘的梯台,然後拾階而上,漫步在沿着晚霞的房檐下,街道很寬,寬得僅隻能容下他這一身附着的庸俗,長長街心,如似熟睡恬靜的孩提,不經吵鬧,依然被那輕悄的腳步給打斷,原來一個人的身形卻可以如此的抛卻俗塵,不染煙火,寸寸映襯成那樣。正是楚室曉,他近乎被天公雕琢的很完美無瑕的面孔,在停靠于秦淮河畔的畫舫上偷偷的隔着幕簾後所瞧來的深深眼眸,不禁感歎這人果然很漂亮啊,令人羞于顔色,又自歎不如。
自從通衢樓出來,他就沉默不語,一臉的煩躁,好在處處透着江南水鄉霧氣的朦胧令他沖淡了心中的不忿,唯有腳下的石闆及一旁的閣樓裡巷,還是那麼的折折疊疊,顯得于他很是格格不入,偏偏又恰合時宜。
現在晚暮襲來,把他瘦削的身骨,襯托了别樣的神采來,恰恰經過擺放着面食的一處攤販口,氤氲着霧氣的竈台,頓時掩去了他的不凡,街中很喧嚣,但因為透着一股繁華民生所耽逸來的過客匆匆,此時的樓檐巷坊,也被四處的黛瓦白牆填充的散發着一陣獨特的魅力及空靈。
牆還是牆,街道依舊很樸實,人卻也逃離這種微妙細膩來的寂寞,無疑楚室曉就是這樣的人,他面對這猶如絲竹一般陶冶來的熏陶洗淨了這濁化的普通,其實他就是一個平平凡凡,再也不能離開俗世紛擾的人。
适才從通衢樓内那位所謂的清尚大家備添活韻的一别眼中,看出他們之間也有了一些的恩恩怨怨,不假思索,也徒然明白,那是女兒家的滿眼都是漣漪。這甯卓衣果然是紅顔,禍水的紅顔,她引起的争端,不但是文人墨客之間的面紅耳赤,而且也升華成一種陰謀,一種針對江南文林的手段,所以才有糜休的一劍狠戾,将這場滿是期待的清談集會變成沾染着血腥厲怖混淆着的腌臜市場。所以導緻本是集聚數百年底蘊的南方文壇經受一次不小的考驗,那就是參差不齊,良莠不齊,這般文化的荼毒,令人感覺仿佛被推到風口浪尖,稍有不慎,并是跌落深淵,一蹶不振。一向以清談着稱的文林突然被自己懶以生存的見長所誤,那麼并離崩潰不遠了,原來他們打的竟然是這樣的目的及主意。
楚室曉就是這樣被甯卓衣突然離開時的那鐘室裡倏忽的一眼,幡然醒悟,她要說的并不是含情脈脈,深閨裡女兒家的一絲幽怨,而是空隙裡餘韻的一次慰籍及獨白,果然這是一個有趣的人,他想着想着,走進了沿途栽植着古槐濃香的長幹裡南市。
本就如蒙上了一層薄紗的長幹裡,是一個擅使内媚的地方,這裡不但有詩意盤桓,更有拍段欄杆的吳音侬語,細膩的讓連接着石橋瓦檐的煙波人家,也喃喃述說着媚俗繁雅。江南的地方,令人不禁憐愛又傷情。那怕一磚一瓦,一牆一橋,因潤上一絲總帶着回眸煙雲時苔綠青石闆街又蜃美習性之氣的風和日麗,憔悴了流年。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此,但似乎你别無選擇!”
倥偬的街道依舊很庸實,隻不過一旁的民房那邊,因搭延出來的葡萄棚下閑逸的傳來一聲頗為铿沉的話,頓時把周遭草木圍繞的酌情處理的很是醒眼、剪接。這說話的人很是與時光虔誠對坐,把日常流響,皆是梵音沉駁的說來,任他凡事清濁,且許我在這裡留戀輾轉,不問緣由。
“具确舯!”楚室曉如遭雷擊,頓時訝然一震,這人竟然會在這裡突然出現,難不成他也識破自己的身份,專程在這裡等着他,一時驚詫,脫口而出。
那葡萄架下,一臉深沉又睿智高深的人,卻是攏形厭隍之主具确舯,他屈居己身坐在這既普通又硌硬的綠植之下,映襯的仿佛大材小用,有違常理。但那一身的威壓及森然的死氣卻是實實在在,不敢輕易靠近的,所以一觸及,并感覺渾身不适,難以抑制的癢耐不煩。
具确舯又道:“如何,這場集會是否記憶猶新!”
楚室曉平靜了下來,面對這統領黑道,一代枭雄的第一高手,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勞,甚至是被剝離衣襟,曝露出來一般,于是略微沉吟,緩緩的回道:“那麼,具門主是打算不再計較猜忌之心,準備委以實實在在的任務麼!”
具确舯将一道似閃電的眼神奪了過來,把他悉數籠罩的瞧深了去,良久才緊緊皺眉的掩了一掩這極為犀利、刹那的目光,淡漠的道:“他們派來了一位勞什麼子的使者,惹得人很煩,所以才想到你!”
“哦,”楚室曉稍稍點了點頭,具确舯适才的眼神巡視,令他大感渾身不自在,但又無甚畏懼,既然對方有意試探,他又何必推脫,而這位厭隍之主所說的‘他們’并是真正隐藏在幕後,足以颠覆一切的大佬,想必就是那位神秘莫測的攏形之主,微微一愕,挑眉而道:“這次,莫不是又白跑一趟吧!”他故意将怨怼及惱火由眉間發了出去,就是想看看對方會如何應對。
具确舯收回了那種令人搜魂奪魄的灼烈目光,一下子,四周仿佛變得似映照着黑夜裡的燭火暗了一暗,其碩長的身影拉的很斑駁,隻要稍稍龐雜,就馱壓了一片。他極具調侃的笑了一笑,然後把這種瘆人的慘烈又裝填回來,逗弄的戲谑而道:“這個人,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譬如朝雲!”說罷口吻微揚,想讓人猜上一猜的表情呼之欲出,又滿心期待。
楚室曉怎不明白,這是對方故意送來的答案,既然那位隐藏在幕後操控着他們的攏形之主也代替了真正的攏形厭隍,掌握實權,那麼所派下來的人,定然也非等閑,他在等着眼前這位響譽黑道的雄主說将出來,所以遲遲的不肯回答。
具确舯見無趣,懶懶的道:“聞前待花香,聽來似乎是個妙趣的名字!”
“花香使者!”楚室曉頓時訝然,這名字又聽到一次,仿佛有種魔咒一般,思憶又沉淪。
具确舯顯得極不耐煩,起身一頓,厲聲而道:“提扶巷,悠然居,不要忘了。”說罷不厭其煩的邁開腳步,毅然離去。
楚室曉望着這道魁梧又偉岸霸道的身影,陷入沉思,一切竟然又回到原點,仿佛他就是一個提線木偶,誰都可以執握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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