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族東境的第一道防線位于洛幹河沿線。洛幹河是保護區北境第一大河,寬闊而洶湧,而在途經南山一帶地勢落差小的平原時,水流突然變得平緩,足以支持并組織起大規模的渡河行動。南山渡口的咽喉要地對獅族來說至關重要,此地一旦被突破,洛幹河沿線的其他防務都會瞬間淪為泡影,獅族内部的廣大地區也将同時失去屏障,敵人即可長驅直入,直搗漂亮男孩轄區的核心要地,甚至是威脅到整個獅族的内部防禦圈。
漂亮男孩負責的轄區面積屬實不小,涵蓋了包括洛幹河上遊沿線在内的整個獅族東部地區,外加這次敵軍是多路出擊,很多地方都需要駐留足夠的兵力把守,兵力部署甚是困難。在從牙縫裡擠出一部分兵力駐守渡口的上下遊兩翼提供警戒後,漂亮男孩親率五百直屬部隊作為主力橫渡洛幹河,在南山據點與前來支援的秃尾巴騎兵團以及瑪莎營順利回師,沿河布置兵力,構築防禦工事。
洛幹河東岸是一片遼闊的沖積平原,幾乎無險可守,隻能就地挖掘壕溝,沿河稍微靠南的地方有一座三四百米高的小山坡——這便是當地所稱的南山,雖然絕對海拔不高,但在周圍廣袤原野的襯托下倒也是顯得格外挺拔,駐立此處便足以眺望整個戰場。不出意外,漂亮男孩自然是将指揮部安排在了南山山頂。
整軍備戰期間,更多的情報已彙總而來,敵人的總體面貌也随之逐漸變得清晰明了起來——人類“志願軍”不下三百,仆從的犬族軍隊超過兩千,總兵力足足是獅族這邊的三倍,且武器彈藥充足,更有重炮火力作為支援。就在漂亮男孩登上南山的同時,他們也已經在沖積平原的東部盡頭紮下了大營,與獅族河畔的前沿陣地僅僅相距不到十公裡。人類很狂妄,若是順風,便可聽到他們狂妄、猖獗的叫嚷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打不盡豺狼禽獸絕不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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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山頂,獅族指揮部,霧霭缭繞的深處,漂亮男孩在深夜的油燈之下召開了戰前最後一次作戰會議。除了半尾、泰森缺席以外,小獅王麾下的絕大多數将領、參謀,包括小霸王和瑪莎營的友軍将領,全都參加了此次會議。
漂亮男孩的穿着着實華麗,雖然已是深夜時分,可是在帳篷頂端所挂油燈的照耀下,他依舊堪稱璀璨耀眼,甚至就連記憶中的太陽都會顯得黯然失色。大漂亮所着的是厚重的鋼制闆甲,以金紅相間的瓷釉修飾輪廓,關節處的護膝則搭配着雕飾繁複的黃金火焰;身後披風由一對金質獅爪狀針勾固定于肩部——與其說是披風,倒不如說是一整片以難以計數的金縷絲線構成的華麗瀑布,其重量之沉,以至于此時此刻漂亮男孩隻能把它卷起搭在身後的椅背上,天罰甚至一度懷疑這華麗的披風在大漂亮策馬沖鋒時能否迎風飄揚起來。不過好在身為此戰的總指揮,漂亮男孩并不需要親臨戰場一線,隻需在山頂的指揮部動手指點指點沙盤上的兩軍标識就行了。
平日裡老不正經的大漂亮難得嚴肅了起來,面對眼前星羅棋布的戰場沙盤,他和大家嚴謹地分析了當前的形勢——敵衆我寡,不容樂觀。大漂亮用沙盤夾沾了紅墨水,一邊講解一邊在沙盤上勾勒,将戰場上的我軍部隊分成了三個部分,并且分别交代了他們各自的任務——
老軍師與疤鼻率領主力部隊,沿洛幹河防禦陣地駐防,正面迎戰敵軍,必要時可主動放棄外圍據點,但渡口附近的核心陣地務必死守,哪怕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可後退一步。
小霸王秃尾巴統轄率領騎兵團作為快速機動部隊,隐蔽駐紮于南山以北的窪地,在敵人發起進攻時起牽制作用,并伺機插向敵軍後方。
天罰的獠牙衛隊駐紮南山山頂,作為漂亮男孩所在指揮部的貼身護衛,待反攻發起後配合作為預備隊的瑪莎營從側翼發動進攻。
望着沙盤上犬牙交錯的敵我态勢,扶着下巴的老軍師皺起了眉頭——“倘若戰局真會像你說的這般走下去,那還真可謂是一步好棋,可是……你難道不覺得正面戰場的兵力分配太少了嗎?”久經歲月雕剮考驗的老軍師一眼就看出了漂亮男孩安排的不足所在,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所有的提議自他口中說出,便仿佛立刻可靠了百倍,令人安心十足。“沿河陣地若是頂不住敵人第一輪的潮水攻勢,整個渡口防線就都得崩塌,安排再多兵力迂回包抄也沒用……依我看,或許把瑪莎營調到正面戰場參戰會更加穩妥一點?”
“打仗就是一場賭局,沒有哪場戰争不是險象環生的,關鍵時候還得要敢賭敢拼,否則勝利永遠隻會差之毫厘。”漂亮男孩将代表秃尾巴所部的騎兵标識橫插進沙盤盡頭的敵軍大營,随即大手一揮,把那一片象征着敵軍的血色小旗全部打翻在地。“就這麼安排下去吧……亞父,要不咱打個賭?敵軍若是不敗,我就去吃屎,敵軍若是敗了嘛,您老人家就得……”一個不留神,大漂亮又有些得意忘形了。
“你這……打仗若是靠你賭咒發誓就能赢,那還要我這把老骨頭當參謀作甚呢?”老軍師氣得直想發笑,伸手去敲漂亮男孩的腦袋,大漂亮連忙閃身躲避,口中直呼亞父手下留情。
“三哥,你安一百顆心吧!有我壞老四,我軍萬無一失!”秃尾巴拍了拍胸膛,他早就摩拳擦掌準備着大幹一場了。比漂亮男孩略小兩歲的秃尾巴早已曆經無數次血戰,與坐鎮中軍的小獅王殿下不同,他喜歡親赴前線直接零距離接觸戰争,故而身上有一股兄長所不具備的殺氣,聲音也仿佛格外有磁力與穿透力,就連站在桌對面的劍齒虎都不禁有些心頭一凜——“好一個獅中小霸王!”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天罰卻已經不由得啧啧稱奇起來。
“很好,我們要的就是老四這樣的鬥志!”漂亮男孩說着,同時将沙盤上代表己方的标識全線推出,碾過了那些被打翻的敵軍旗幟,“人類那邊沒有什麼耐性的,估摸着明天一大早他們便會發起總攻,所以我們得先做好準備,就在今夜提前進入陣地……天罰!傳令下去,全軍三更造飯,四更開拔!”
“得嘞!”天罰拱手回道,不同于先前随意的日常着裝,此時的他已穿上了獅族軍隊标準的黃色戰袍,并在其上額外披挂上了沸水煮過的、沒有任何紋章或裝飾的軟皮甲,比尋常的闆甲或鎖子甲更輕便,在提供一定防護能力的同時也不會影響到戰鬥時的移動與周轉;背心交叉斜挂一雙短矛,腰間左右橫佩一對開過鋒的利刃,雙手護腕還從手背處延伸出了六支可以控制着自由伸縮的銳利鋼爪——即使是在怪大叔和半尾的教授下已經初步學習了刀劍槍矛等傳統兵器的用法,可他依舊忘不了原本獸型态下最拿手的爪牙攻勢。
不過說實話,他還是不大理解漂亮男孩的戰術戰法——己方兵力本就處于劣勢,眼下卻還分成了各自間隔着相當距離的三個部分,難道就不怕被敵人逐個擊破嗎?況且他們本可以駐守在南山山頂或渡口的陣地以逸待勞,為何偏要主動下到平原地帶的戰壕裡備戰?經過整夜無休的調動,獅族部隊必然在精力上大打折扣,又如何抵擋明日清早敵人鋪天蓋地的火力打擊?劍齒虎不明白漂亮哥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是想趁對方熟睡時攻其不備?這樣的機會實在不大,抛開其他方面不談,以他對人類有限的了解,這些兩腳獸雖然傲慢、易怒、懶惰和貪婪,但是智商可不低,對戰争之道更是精明至極,漂亮男孩真的能得逞嗎?
一切隻能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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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人類果然坐不住了。
兩千名身着青色統一軍裝的犬族軍隊作為先導,排成了兩個長達千餘米的陣勢,分南北兩路向獅族的正面陣地迎頭殺來,長矛如林,火槍锃亮,灰底方格犬首的犬族旗幟随處可見,如一片密集陰雲般籠罩着整個戰線。兩腳獸的隊伍則分乘數十輛卡車,緊跟于犬族方陣之後,一面以更為兇猛的機槍火力壓制,一面不時招呼着後方營地内各類型的火炮,朝着洛幹河沿線一通傾瀉。空中也時不時飛來一些嗡嗡亂叫的“鐵鳥”(後來劍齒虎才知道這玩意兒叫轟炸機),将滿載的炸彈一遍又一遍覆蓋在獅族陣地上,導緻各部隊之間的聯絡一度中斷,若非指揮部隐藏于南山較為隐蔽的背陰處,估計就連身為總指揮的漂亮男孩也得挨炸。
在人類的壓倒性優勢的火力優勢下,正面戰場的獅族一線部隊逐漸放棄了前沿的壕溝,有條不紊地開始向後方的渡口據點退卻。
得了勢的犬族軍隊立即繼續向前推進,卻很快遭到了更為激烈的迎頭痛擊——老軍師以“品”字型擺開的三個渡口據點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各個火力點遙相呼應形成了交叉火力網,犬族軍隊攻勢雖猛,卻始終無法突破防線,僅僅隻是破壞了渡口外圍的一部分鹿角,陣地本身依舊完好無缺,炮彈的狂轟濫炸也隻是傷其皮毛。更重要的是,前線部隊後撤時遺留下的道道壕溝很好的制約了敵軍大規模的展開與深入,随着攻擊的深入以及越來越多敵人的入場,很多整建制的人類與犬族部隊在壕溝内外擠成了一團,根本無法及時投入一線的作戰,成為了不遠處獅族火槍手與弓箭手的活靶子。
空中支援叫了一次又一次,卡車一輛又一輛地被毀,仗從清晨打到臨近晌午,正面攻勢卻還是沒能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獅族的渡口陣地依舊安若磐石。
人類指揮官氣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是無能狂怒般的不斷驅使身邊部隊向前投入作戰。豈料正當他抓耳撓腮之際,一發炮彈忽的在他身邊炸響,巨大的氣浪将他連同周圍一圈的士兵給送上了天。
從半空中俯視自家營地,指揮官驚呆了——不知何時,本國旗幟已然被扯下,此時此刻冉冉升起的卻是救亡軍與獅族的旗幟,向着藍天展翅的白鴿與黃底绯紅色的怒吼雄獅于戰場硝煙之中并肩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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