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普拗不過纏人的翟欲曉,最後還是出門了,踩着翟欲曉親手扔過來的人字拖。翟欲曉喜歡林普踩着人字拖懶洋洋走路的樣子,仿佛日劇裡電車轟隆隆駛過去以後,路口露出來的漂亮少年。
北街這家砂鍋麻辣燙店由于價格實惠味道好,在饞嘴的青少年中間十分受歡迎,所以飯點總是門庭若市的,需要等位。
翟欲曉在門口長椅上翹腳嗑着瓜子,饒有興緻地上下打量着林普。林普剛剛在街上再度被人要号碼了。他現在身高一七七,長着一張非常顯小的臉,叫人分辨不出他的實際年齡。
“你連腳指頭都是白的。”翟欲曉突然說。
林普低頭看看自己的,再看看伸到他兩腳之間的翟欲曉的。
翟欲曉趁着他低頭,猝然伸出了自己邪惡的雙手,抱着他的腦袋一頓揉搓。她此刻後知後覺生出了“小孩兒長大了”的感慨。林普不再是那個坐在漆面斑駁的鬥櫃上的、舉着流血手指眼淚汪汪的、在她懷裡捧着她的臉笑着的白面團子,而是個走在大街上會令異性怦然心動的大小夥子了。
林普懊惱掙紮中,後腦勺觸到翟欲曉不可言說的弧度,立刻不敢動了。他臉頰微燙,耳朵尖也紅了。但翟欲曉卻粗神經地什麼都沒察覺,隻以為林普是不滿自己當他小孩兒揉搓。
——畢竟林普上回因為自己不小心又叫了他小時候的昵稱“噗噗”,轉頭将洗好的葡萄一股腦塞給了花卷。
“裡面有座兒了。”上菜的服務員過來叫人。
翟欲曉放開林普,用濕紙巾擦了擦手,施施然跟着服務員進門。
果然是非常非常好吃。湯底好、小酥肉好、香辣味兒也剛剛好。林普不吃香菜,所以翟欲曉砂鍋裡的香菜量直接乘以二,她摩拳擦掌一筷子下去,三根土豆粉、一根香菜、一根海帶絲、一根豆腐條,她一股腦往嘴裡一塞,立時感動出誇張的可雲臉。林普哈哈笑着,一掌推開那張表情生動滑稽的臉。
店裡沒有開空調,隻開着電風扇。翟欲曉一邊倒吸着氣暴風卷食一邊扒拉黏在額頭上的碎發,她正要問林普熱不熱,結果一擡眼目光怔怔落在林普的嘴唇上。林普唇薄,天生帶粉,此刻因為辣椒的刺激,粉調尤甚,仿佛塗了今年大熱的口紅色号。
“你不吃了?”林普奇道。翟欲曉的食量在飯桌上向來排第二。排第一的是她爸爸。
翟欲曉倏地撤回一直盯着他紅潤嘴唇的目光,她撓了撓耳根,默默罵自己一句“禽丨獸”。
“……有蚊子。”翟欲曉心虛地道,在自己後脖子上作勢一拍。
依照翟欲曉的安排,飯後兩人去商場溜達消食。翟欲曉老愛去逛精品店,她也不一定買東西,就樂意在各色小玩意兒裡穿梭,一會兒拿起這個看看,一會兒拿起那個看看。但這回卻對一個仿皮草的小發夾起了興趣。她左看看右看看,還在頭發上比劃了兩回,愛不釋手。但最後仍是放下了。一是因為貴,居然要兩碗面錢;二是因為過于可愛,隻适合甜美系小女生戴,比如林普的同桌錢藻。
“不買嗎?”林普問,“好看的。”
“你那審美知道什麼是好看呐?!”翟欲曉嘟囔着,老氣橫秋地背着手走開了。
兩人在商場二樓三樓各轉了一圈,最後拎着兩杯奶茶踏上了沒有動靜的手扶電梯。在他們後面,有一個腿腳不太便利的老人也上了電梯。一前一後正往下走,電梯突然啟動了。翟欲曉整個人向前一傾,及時抓住了扶手,與此同時她也抓住了林普,但隻是一瞬,林普就被後面沒站穩的老人一頭撞了出去。
“啊——”翟欲曉乍然而起的尖叫聲瞬間響徹整個商場樓層。
商場的負責人和保安在翟欲曉尖叫聲的餘韻裡跑過來。他們絮絮問着傷到哪裡了,要不要緊。翟欲曉心疼地按着林普的肩膀憤怒地嗆道:“你們說要不要緊?!個破電梯怎麼回事兒啊突然就動?!電梯有問題為什麼沒有警告啊?!”最後一個問題高聲叫出來的時候,翟欲曉破音了,眼淚滾滾而下。
林普膝蓋、小腿、掌根、胳膊肘全是擦傷,也崴了腳,隻是暫時還沒有腫起來,但最觸目驚心的,是右腳拇指的趾甲蓋掀起來了。翟欲曉沒受過這樣的傷,但古裝劇裡嚴刑逼供就是拔手指甲蓋和腳趾甲蓋,可想而知,得有多疼。
老人将林普撞了出去,自己倒是抓着扶手站穩了,她十分後怕且萬分不好意思,翟欲曉隻在聲高,她卻奔着“你們商場是在謀财害命”去了。
林普疼得整張臉煞白,他将翟欲曉扯低了些,曲起食指在她眼下安撫地輕輕一刮,然後緊緊抓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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