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青玉想象之外的畫面。
她會交代,是發覺到這個便宜阿娘可能在受過風催雨打才摧殘後,比她想象中還要聰慧。畢竟她可是在先皇走了後,還是毫發無傷,甚至能讓皇帝和晉王兄弟反目,撕起來的。
這般,就算是最大的幫助了。
長公主聽到京都城郊會有雪災,這些人将所有的鍋都推在她這個失父失夫君的寡婦頭上,冷冷一笑。
至于後來的什麼上元節毀容身禍,幾次生死幻象死裡逃生,最後榮登大殿,都沒有在她這張溫婉大氣的臉上,再起一絲波瀾。
倒是她兩張朱唇一磕一翻間,青玉倒才是被吓住的那個人。
“早就懷疑了。落水醒來就性情大變,行事跟往常不一樣,反倒像極了你七歲沒有跌出馬車去的時候。那日也不知曉你在馬車内看見了外面什麼,馬車在朱雀大街疾行,你倒好,大着膽子往外撲出去,醒來就成了一個木楞人。逗也都逗不笑,給你往日最愛的酸菜魚都不要了,偏要吃荷花雞上的荷花。”
偏偏長公主還不肯罷休。
“哦,忘記說了,我也是穿來的。以前有個女兒跟我姓,也是林青玉……”所以這輩子才會給你這麼取名字。
這話長公主還沒來得及說完,被青玉一把跳她身上抱住摟上了,還在耳邊不禁發出“啊啊啊啊啊老媽”的魔音,要不是最後兩個字挽救了青玉,長公主能徒手将她從身上扒拉下來,然後扔出府去不要了。
之前長公主說的那個七歲跌出馬車的事,青玉也有印象。她當年父母失蹤,整宿都睡不着覺,被小姨拉去醫院開藥吃才好轉一點。有一天服藥她拿錯了,之後聽小姨說整整昏迷了七天。
她昏迷期間,想來就是沉浸在這個世界來七年了,還一直當自己是南柯一夢。當日她是看見的,想來是十一歲年齡的顧西裡,他騎馬從自己馬車旁邊過,手上的馬鞭卻将她沒有拿穩的一串南珠卷了出去。
之後就是她仗着做夢,藝高人膽大跳馬車然後被痛醒。
既然找到親娘,青玉不禁問起他可知道父親的下落。在她記憶裡,這兩人是十幾年的熱戀,就沒有真正想過離開對方的一天。
“秦遺人這個名字不熟悉嗎?”長公主這句話幾乎是從牙根裡面咬出來的。她是受命運眷顧見到了女兒,可奕人從當初跟女兒分來,到現在十年了。
是啊,父親秦奕人、遺人,确實是,青玉明白過來,不禁仰頭望着阿娘。她急切又激動地道:“但,但是,阿娘,父……父……親可能沒死,我記得原著裡面他最後還做了你的暗衛,是為了你擋刀才身殒。”
她夠着阿娘,一時用力過猛。要不是長公主靈敏,兩人差一點雙雙躺地。但雙手揮舞的時候,也不小心将案桌上的硯池打翻下地,哪一個也逃不開去,衣衫都被墨汁濺染上了。
青玉人中兩邊還各有一滴,被長公主趁她不備壞心眼的均勻拉長,成了标準的八字胡。
她沒照鏡子隻換衣衫,子蘭想提醒被長公主搖手制止,就這麼出門去赴顧翩翩在朱雀大街的飄香園之約。
這女子終于不跟她裝窮。不知是何等高興事,值得她在随便一桌子菜便是幾十上千兩的京都第一名樓宴請。
到了飄香園,青玉報上房号,店小二極其熱情地将迎進去。期間打量她一番後在半道上不由自主相問:“女郎,現在是京都流行在人中話八字胡了麼?”
她被聞得蒙頭呆腦,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小二拿來一塊銅鏡遞給她後,這才真相大白,哭笑不得。
這還用說,定是阿娘搞得鬼。難怪方才一樓許多堂客盯着她,像看見稀世珍寶一般。可不是稀世珍寶麼,誰家正正經經的阿娘,會如此戲弄女兒。
她回頭看向子蘭,子蘭心虛地低頭,不願意跟青玉對視被靈魂譴責。
借着飄香園的地方重新清洗過臉,她才向顧翩翩訂下的廂房找過去。
這飄香園前頭是臨街的閣樓和大堂,一樓招待堂食散客,二樓是隔間雅座,一樓再往裡走,揭開簾子穿過月亮門可見小園香徑。
園子不算大,幾顆柳樹散落屹立在花叢中央,花叢也被九曲小徑分裂開去。兩邊各有兩個較為私密的廂房,各自以梅蘭菊竹提名。
找到顧翩翩訂下的紅梅坊,她已經忍不住自己先小酌起來。小臉喝得紅撲撲的似飛霞,身旁坐着的不是謝太傅,又是哪位。
廂房門被開,他正微笑地側身瞄過來。青玉看肯定,那一眼是瞄,其中包裹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故她真的隻楞住一息,随即道了句:“打擾。”退出去關好廂房的門。
隐約還可以聽見裡頭的傻姑娘,拉着她表哥一個勁勸喝酒。喝酒原因一直隻有一個,不知道中宮嫡出的宜陽郡主哪根筋抽抽,跟陛下提議取消上書房的天家小學堂,要去國子監裡,新劃出來一個隻有女子上學的學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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