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舊心中也清楚,他根本就救不出謝忠,他隻有一人,抵不過上百禁衛軍的長矛利刃,他隻是習慣性地在完成一樁任務。
他覺得自己是一隻沒有感情的紙鸢,師父是送他翺翔的長風,謝忠是牽扯着他的長線,如今線斷了,他忽然就沒了方向,隻剩直直墜落。
殷舊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前往大理寺投了案,将這些年替謝忠鏟除異己之事和盤托出,給謝忠之罪添了一記實錘。
一飯之恩,他以命來償。
另一頭,楚輕卓也将陳芳生押到了大理寺,陳芳生自知難逃一死,索性也沒藏着掖着,将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楊潇和謝忠身上,說自己所為都是受楊、謝教唆,整個人陷入了癫狂之中。
一時間,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楊潇和謝忠,任沛親自整理卷宗,将案情寫了足足十頁,才苦大仇深地進宮,小心翼翼将折子呈給皇帝。
皇帝這幾日依舊病态未消,面上一點血氣都沒有,看着楊、謝二人的累累罪行,在久久的沉默後,掐着朱筆,批下了懲治兩家的文書。
“那程家一案,可還深究?”任沛躬身提示着。
皇帝緩緩擡起昏濁的眼:“任卿也覺得,朕應該退讓?”
任沛:“如今流言四起,百姓們都對漠北一役的真相充滿了好奇,微臣也就是多嘴代他們問一句。”
皇帝:“當年讓嚴懲程家的是這幫刁民,如今替程家叫冤的也是他們,他們怎麼那麼能鬧騰?程鶴川一家已經死了十多年了,是否重審,不也改變不了戰敗的事實,有何意義?”
任沛深吸一口氣:“程鶴川的幺女,還在海捕文書上。”
皇帝一怔,這才想起來還有個程家遺孤,那個自己兒子拼死也要袒護的女子。
但是抓捕那女子的命令也是他向刑部下達的,總不能朝令夕改。
這一改,不顯得自己承認了程家蒙冤?那他帝王的威儀何在?
他沉吟半晌,道:“她既然逃了,那就随她逃去吧,等過一陣找一具女屍,頂替她将這案子抹了,也算全了景王的心意。”
“是,微臣明白了。”任沛道完,躬身告退。
皇帝忽的又叫住他,問:“景王,還沒找到?”
任沛身形一頓,回禀道:“沒有,但是有一個不算太壞的消息,整個撫江流域這一個月并沒有出現溺斃之人,景王興許一早就上了岸,在哪兒養傷呢。”
皇帝:“再派人繼續找吧。”
“是。”
—
六月二十,粱國公府與太尉府被抄了家,奴仆們被遣散,戶籍上有名有姓的男丁全部下獄,等待秋後問斬,女眷押往教坊司,從此入奴籍。
盛極一時的楊、謝兩家,就此倒台。
輕影立在雲台之上,看着浩浩湯湯的人馬從楊、謝兩家走出,日頭很烈,曬得她有些目眩,但她還是偏執地盯着這些惡人,看他們褪去華貴的衣衫,終于淪為階下囚,在世人的唾罵聲中難以擡頭。
“其實程家的仇已經報了,謝忠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還有他門下的那些官員,一個都逃不掉,姑娘你也該放下了。”
任沛知顧彥椿與輕影的關系不錯,借着顧彥椿搭橋,見了輕影一面,兩人立在安京城最高的台閣之上,俯瞰着繁華喧嚣的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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