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地方四壁都是晃眼的銀色或白色,我才來了沒多久,已經感到自己就快要瞎了。等終于被沈昕帶到那個所謂的“轉移艙”時,我從銀白色的窄道,被直接帶到一個仿佛銀白色宛如白鐵箱子一般的方形小房間跟前。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那就是放在類似小火車棧台的溝槽内的一個鐵箱子。兩側都有人把守,穿着同牆壁天花闆完全一個色兒的衣服,連天連地,連臉都遮上。看見我來,他們并不看我,也不移動,像泥塑木雕的白無常一樣,就目送我走向白鐵箱。等我走到其中一個跟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這人的頭突然動了一下。我吓得回頭就撲在沈昕的身上:這玩意兒會動!沈昕把我的雙手從肩扒了下來:這玩意兒是人,不用怕。少帥,這裡我不能陪您進去,您先進去拿回自己的東西吧。然後他壓低聲音又道:記得我們的約定!我不吭聲,勉強拖着步子走到那鐵盒子前。那個鬼東西連招呼都不打,又是嘎嘣兒一聲,突然就滑開一道門,吓得我又嚎了一聲。沈昕給我打圓場,與左右兩個“白無常”道:看看,他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古人。我心裡毛毛的,又不想跟他們說話,索性一梗脖子一閉眼,一步飛蹿進鐵盒子小房間裡。内裡隻得一桌一椅,形制都跟我爸書房裡的相似,除此之外,桌上放着我的軍服外套,以及一個時空定位器,與一枚懷表。金色的,壞掉了的,正當中嵌着一枚子彈的懷表。我送給過張文笙的懷表。說來也沒有幾日工夫,如今我連自己究竟身在何方都不清楚,往事卻已經遠隔重山、如夢似幻——我看到這塊懷表,才陡然間想到,我特别恨過,又特别相信過的那個“笙哥”,确實已經死了。隔着一層幕帳,在我的眼前,被我爸一槍、一槍、一槍,打死了。這麼多槍,他斷無生存的可能。每回我遇險他來救我,他遇難我什麼都沒做。即使到現在為止,我也想不出到底自己能做什麼……我伸手摸了摸那塊表,把它拿起來捏在手心裡,這時突然開始鼻頭酸痛,禁不住流下淚來。這時鐵盒子裡突然響起咔嚓一聲,我擡頭看,角落裡有個黑乎乎的小東西,閃着一點紅光,好像這個光還一閃一閃的。沈昕見我不做聲,光瞪着紅光看,他站在鐵盒子外面心裡焦急,終于忍不住了,對我喊道:少帥!少帥!兩邊的“白無常”毫不容情,對他做了個請他離開的手勢。我不知道自己眼下做得到底對不對,能不能通過所謂的考試,但既然應允過他、又指望他能幫我先回家,我便是要設法兌現的。我把壞了的懷表往褲兜裡一塞,伸手抓起那個熟悉的晶球。沈昕已經快要被趕走了,他扭頭看着我,依依不舍,又喚了我一聲道:少帥!有個“白無常”的手已經搭上他的肩膀,我一緊張,把定位器脫手丢出,向他扔去。我喊道:你先接着!沈昕靈活得很,一擡手便将定位器抓住。我頓時松了一口氣……誰知還沒等我再同他說上一個半個字,他已經将那東西極快速地擰開,然後用力一按——地動山搖談不上,這個大鐵盒套小鐵盒般的奇怪地方,在沈昕消失的瞬間也穩如泰山,連我記憶中會有的那種巨大的裂響也并沒有出現。隻是,我自己呢,卻還是覺到了震動、耳鳴。當然不是因為沈昕這個混球,不跟我打招呼就自己拿走我帶來的定位器穿越啦……是那兩個“白無常”,看到沈昕的舉動之後,不由分說就把我反剪雙手撲倒在地。我連腦殼都被他倆死死按在地闆上,這地闆真涼啊,貼着我哭濕了的臉極其難受,我嗷嗷叫着,死命扭動,奈何他們按得真是太緊了,我越掙紮越掙不動,最後隻能随他們用幾乎能把骨頭折斷的力道扭着我的胳膊。我嗷嗷叫着:你們是什麼鬼,想要幹什麼!?一個“白無常”道:沈主任财務漏洞百出,上面一直盯着他!你說!是不是和他串通好了幫他跑的!我說:啊?誰是沈主任?“白無常”道:剛才消失的那個人,穿越事故危機公關部的主任沈昕,你是不是之前就認得他?系統從一個小時前标記你們的舉動為可疑了!我喊:冤枉啊!!!!嗯,我嘛,也不是真覺得自己冤枉。我就是想不出,在“白無常”這種青天大老爺般的審問口氣之下,除了喊冤枉我還能說啥。我又不想承認我本來就認識他!“白無常”道:不要以為你的基因斷代了,就是真正古人了!留着你所有的呈堂證供去反穿越刑事司法庭上跟審判官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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