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默默走回桌前吃早點,快憋不住笑。昨天她閑的無聊,用石榴汁和豬尿泡做了許多拇指大小的“石榴珠”。沒想到今天竟然派上用場。“娘子,時間不早了,我該出門……”“走,先回屋換一身衣裳!”他們離開後,方寸拿出藏在袖中的懷筆,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容。今日天氣不錯,街上雖然熱鬧但風貌大有不同。方寸發現,往來行人幾乎都是一副儒生扮相,三三兩兩聚在一處高談闊論。兩旁店鋪也改頭換面,全換成私塾的調調!那個“春宵閣”,明明一座青樓,居然改名“識花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花匠學館呢!“貪杯酒肆”成了“懸壺坊”、“永興棺材鋪”叫什麼“泉有知”……幾天沒出來,昔日繁華活潑的金澤皇城居然成了“太學府”?滿街文绉绉的呆闆勁,真是各種别扭!方寸發現一家酒樓門口聚集了很多人,原是酒樓剛換新匾,為了應景,又在門前種樹,一棵棵桃樹苗、李樹苗分栽道路兩邊。據說等樹種完,老闆會舉辦一個時辰的流水宴,往來過客可以去裡面随便吃喝,所以都在這兒等着。“桃李園?”方寸小聲念出牌匾新名,就覺着眼前酒樓熟悉,似乎曾經來過。“哎!有勞大夥兒讓讓,我們少東家出來啦!”随着一聲高喊,人群分開條路,隻見一個白衣少年從酒樓裡走出來,溫和淺笑,一副溫文有禮的模樣。是他!方寸立馬認出這是那天在賈馔嘲諷她不懂禮節的人。原來他是“春朵”的少東家!看他移步人群中央,顧視左右,開始說話:“諸位友客,風過春朵,遍種桃李。今日‘春朵’正式更名為‘桃李園’。依百行特色設馔置宴,聘太學儒士授學解惑。為諸位用餐之際掇拾光陰,令食有所學,學有所得,早日達成心中學業!為表願心,待今日果樹落定,鄙店将敞門設席,以飨諸位!感謝。”人群熱烈歡呼,有人甚至感動得要給他下跪。不愧是名樓,免費流水席不說,“學師”緊俏的今天,還能聘到太學儒士!太有錢了吧!然而羊毛出在羊身上,往後它家菜價肯定更離譜,豪斂錢财的噱頭罷了。方寸見褚林被人群擁簇成行善的大菩薩,心中冷笑不止。摸到荷包的石榴珠,不禁起了歹意。“褚林!”嘈雜的人聲中冒出一聲清脆的呼喊,衆人望去,隻見一個粉裙姑娘步态婀娜地走來。在這充斥學究味的街道,她一襲妖娆打扮真是一道靓麗的風景。不止衆人,連褚林都似乎看癡了,怔怔站在原地。很好,沒人注意,大好時機!方寸賊兮兮一笑,對準褚林,屈指一彈——“啊!”姿态優雅的粉裙姑娘忽然捂住臀部驚叫。衆人看見從她的指縫,慢慢流出鮮紅的液體。“夏知妹妹!”方寸暗悔失手,混在炸開鍋的人群中要逃,剛轉身,衣領卻被人捏住。公堂栽贓方寸不知小小一個玩笑,竟會鬧到公堂上。彼時官府正在審理一樁命案,原告是從異鄉趕來的一對夫婦,正為在大戶人家為婢而猝死的妹妹伸冤。當褚林的小厮将狀告原由娓娓道來,提及方寸時,旁坐夫婦齊刷刷看向方寸,剛抹幹的眼睛又開始閃光。“你是方府的人?”樸實的婦人控制不住情緒,繞至方寸跟前問。方寸自知這次闖了大禍,一路垂頭掩面生怕被人認出,此刻被問及身份,雖不知對方是何用意,直搖頭:“不,我是外地人。什麼方府?”話音剛落,褚林的小厮迫不及待拆台:“大人!這女子上次還參加過我東家舉辦的賈馔,分明就是方府的人。她說謊!”方寸不認:“什麼賈馔方府!你們就想訛人!我不過弄髒你們貴客的衣服,你們就把我押到官府!我出遊四方,第一次遇見這麼無稽的狀告理由,金澤城不配‘盛世和諧’的名聲,太令人失望了!”方寸一番控訴,高堂上的知府臉色已有些難看。“肅靜肅靜!是非黑白,本府自有定奪!都先坐下!”高石信心知褚林是京城大戶,得罪不起,但剛才一直打量他的神色,他也沒有半分要懲治該女子的暗示。按照那女子的控訴,污衣拉扯就上公堂确實小題大做……不過褚少東家的小厮,有意無意提及該女子的身份,而上一樁命案正跟方府有關,撞在這個節骨眼……高石信濃眉一展,自以為悟出了褚少東家的深意:褚少東家竟不是來添堵的,是來雪中送炭的!他還為上樁命案煩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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