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開門的聲音和腳步聲,袁秀茵緩緩回過頭來。
她的頭發在化療之前就剪了,現在戴着長長的假發,全被雨水打濕了黏在她蒼白又形容枯槁的臉上。
天色昏暗的,在雨幕之下,袁秀茵這個模樣坐在欄杆上真的能把人吓一跳。
看到溫以馳來了,袁秀茵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露出了個笑容,“以馳,你來了。”
“有話下來好好說,别坐在欄杆上。”溫以馳面上不動聲色,腳下緩慢地挪動步伐想過去拉她下來。
袁秀茵一直一副釋然了的樣子,“沒事,不用擔心我,你媽現在這個身子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區别,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當面和你說兩句話。”
“你偏要下着雨,在這天台上跟你兒子說話麼?真有事坐下來一起商量,别搞跳樓這一出!”
“兒子,今天有人來醫院和我說了你最近發生的一些事。”
雨太大了,溫以馳幾乎睜不開眼,“誰啊?誰來醫院找你?!”
“他說是你哥哥,”袁秀茵苦笑一聲,“我知道,那小子就是溫林和那女人的孩子,他這幾天一直來看望我,你這兩天瞞着我的事他也和我說了,突然要我轉醫院的事是溫林要求的吧?”
溫以馳一愣,“外人說什麼你就聽什麼啊?溫慎那家夥說什麼都是添油加醋的,你往心裡去幹什麼?咱們轉院是轉到外面更好的醫院治療,你這病能治好,死不了。”
溫以馳拖延着時間等119,腳下距離也離袁秀茵越來越近。
“我不在意我這條賤命,我在意的是你!”女人似崩潰一樣嚎啕大哭,“我知道你從小到大都很聽話,從來不闖禍不給我惹麻煩,即使再眼饞别人孩子的玩具零食也不會求着我給你買,大家看到了都誇你乖,可是我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我一直在想啊,這麼乖的小孩怎麼怎麼就攤上這種家庭,攤上我這種媽媽呢?他的媽媽如果是另一個人會不會過的比現在要好一萬倍?不用為了免學費去申請不喜歡的學校,也不用為了照顧我寄人籬下,更不用因為我遭受别人無端的謾罵…”
溫以馳沉默了,袁秀茵顯然已是積怨已久,不過不是對原主,而是對她自己,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自己牽累了原主。
“以馳,今天溫慎拿出手機給我看你們學校的論壇前,我以為我足夠堅強的,但我還是高估我自己了,你說,他們都不認識你,怎麼就能把這麼惡毒用在你身上?不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他們說什麼樣的母親生出什麼樣的孩子,因為我,所以你也要背負上罵名。”袁秀茵說到這裡頓了頓,斂了哭聲,仔細地看着溫以馳,眼底露出慈愛。
“我們又不會少塊肉,他們罵就讓他們罵,大不了去其他地方重新生活,我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這些言論!”溫以馳已經離袁秀茵兩米近了,他攥緊手心,準備找機時機拉她下來。
袁秀茵身形搖搖欲墜,她虛弱地搖搖頭:“沒有我你以後會過的更輕松,放心,幾年我前就給自己買了人身險,受益人是你,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以後你就照顧好自己,媽媽太累了,先走一步了。”
說完袁秀茵往後一仰,整個人都要跌出去。
“靠!”溫以馳迅速反應過來奔過去,好在距離不遠,千鈞一發之間還是拽住了她的手。
人沾了水後會變得更重這應該是真的,溫以馳差點要把牙咬碎了才勉強把拉住袁秀茵沒讓她往下墜。
楚瞻在門外一直密切關注着裡面情況,見到此場景也第一時間跑過去幫忙。
但好死不死的,消防車的聲音忽地傳來,這明顯刺激了袁秀茵的神經,她一下劇烈掙紮起來。
溫以馳都沒來得及和楚瞻使力一起把她拉上來,就被她給甩開了手。
人從高空墜落到地上的時間不過短短幾秒,一聲沉悶的巨響後,剛剛還活生生的人就沒了,變成了躺在太平間的一具屍體。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直到兩天後溫以馳去殡儀館領骨灰盒時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袁秀茵還是死了。
小說劇情裡她的戲份很少,隻露了一個面就出車禍去世了,當時溫以馳覺得自己可以改變袁秀茵的結果,也以為自己真的改變了劇情,但原來他隻是把這個劇情往後拖延了,被寫死的還最終是死了。
當把骨灰盒放到小小的寄存格裡時,溫以馳想,人死後變成了一盒子的灰縮在這窄小的格子裡,真的挺可怕的。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溫以馳走出陵園,楚瞻抱着胳膊倚在車上等自己,現在是星期一的下午兩點半,兩人都請了假沒去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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