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曹驢兒身後蹦跳前行的包狗子,盡管眼睛裡驚恐的看到了近在眼前的那口黑魆魆幽深的枯井,知道自己掉下去肯定會小命不保,可令他心中感到無比絕望的是,此時的他卻收勢不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慣性前沖的身體。
目前這種狀況下,即便是神羅大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說時遲,那時快,刹那間包狗子便頭上腳下,一個倒栽蔥,一路直直的朝着十幾米深的井底栽了下去。而此刻他的嘴裡,隻來得及發出幾聲“啊,啊——!”不似人類聲音的驚恐至極的慘呼。
電光石火之間,隻見那包狗子不偏不倚,一頭便直直栽進了那口敞着口的枯井之中,頭上腳下的迅速向着井底墜落而去。
自忖不死也殘的包狗子,此刻驚恐萬狀。他害怕地緊閉着雙眼,隻感覺井壁在迅速上移,光線也越來越暗,而他下落的速度卻越來越快,自己的身體愈墜愈深。
他清楚的記得,這井也不過有十幾米的深度。但現在,他墜落井中已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了,在他的感覺中,好像已經過了有一個世紀那般漫長,可他還一直在黑暗中不停地往下墜落,并沒有觸及井底,好似這黑暗永遠沒有盡頭。
他不知道是自己下墜的速度慢,還是自己大腦運轉的速度快,抑或,這隻是他的一種錯覺?
這是為什麼?包狗子不敢往深了去想。可越不敢想,自己卻越要去想,愈想他愈恐懼,此刻的包狗子已經陷入了深深的驚恐之中。
就在這時,他渾身猛地一個激靈,忽然想起:這黑暗的通道,莫不就是傳說中的黃泉路吧?若是這樣,黑暗通道的盡頭那應該就是地獄了。
那麼,現在,現在他包狗子是不是已經變成鬼魂了?
一念及此,包狗子懼意大增,心中頓生悔意。好死不如賴活着,盡管他包狗子已經變成太監,可還是不願意就這樣去死。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他。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不受控制的、放電影似的映出了他的種種惡行。
在小的時候,他就不學好,經常爬牆頭偷看女人上茅廁、洗澡。長大後打罵、侮辱他人更是家常便飯,即便對自己的父母,他也是非打即罵,父母生生被他氣死。
村中更是有不少老幼都曾遭他荼毒,暴打李大娘,腳踢張三爺,對他來說如同家常便飯一般。村子裡婦女哄孩子隻要一提他包狗子的名頭,小孩兒立馬便不哭不鬧,安靜無比,足見他惡名在外。
近些的,那就更不用說了,侮辱春華,報複柱子,逼迫王大娘、曹婆子給他下跪……
其實,他還有一樁不為人知的罪惡:一個月黑風高夜,他強踹村中寡婦門,緻使年輕的王寡婦不堪忍受他的污辱上吊自盡。這件事全村人隻知道王寡婦是自尋短見,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是他幹的。
他這一生作惡多端,毀滅無數牲靈性命,犯下了多少不可饒恕的罪孽。這一樁樁,一幕幕是如此的清晰,連他自己看了都心生懼意。
以前他作惡的時候,别人詛咒他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遭受抽筋扒皮下油鍋之苦,他都嗤之以鼻,不以為然,認為那都是些子虛烏有的東西。
可是現在,他信了。随着他在這沒有盡頭的黑暗甬道裡越墜越深,他也愈來愈真切的感覺到,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确确實實是存在的。
現在他開始後悔了,知道這次自己在劫難逃,他的報應真的來了。如果再讓他活一次,他一定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絕對不會再為非作歹,禍害鄉鄰了。
直到這時,他心中畏懼,眼裡才流下了真正悔恨的淚水。但對他來說,這個時候再後悔實在是太晚、太晚了,這一次,他注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包狗子仿佛已經看見,閻羅殿裡那些牛頭馬面們正奮力地張羅着,刀山、火海、抽筋、剝皮、油烹等陰間極刑,正在等着他去輪番享用呢。
此刻他悔得腸子都青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深深懼意,頓時籠罩全身,使他發出了不似人聲,而像是野獸一般的慘嚎:“啊嗷——!”
廢井的下面,赫然堆疊着一些七角八棱的亂石塊,這些石塊也不知是何人何時所扔下。好巧不巧的,那包狗子下墜到井底的腦袋瓜子,此刻就正正撞在那些個帶着棱角的鋒利石塊之上。
霎時之間,隻聽“撲通”一聲響,墜落井底的包狗子已是腦漿迸裂。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之下,他大半個腦袋都給擠到胸腔裡面去了。
井底紅的白的流了一大灘,包狗子的身子軟塌塌被摔成一坨,一命嗚呼,人死的是不能再死了。而他的一聲野獸般的哀鳴僅隻嚎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曹驢兒和一群孩子看見包狗子掉下井去,在開始的時候,他們并沒有在意,也并沒有表現得多麼驚慌。他們覺得,包狗子都是大人了,他自己肯定能夠爬上來的。
所以,他們仍在那裡繼續蹦跳,追逐玩耍,并沒有覺得他能有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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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過了一陣子之後,見那包狗子還沒有從枯井裡爬上來,他們便覺察到了不對勁兒。
有幾個膽大的孩子便慢慢跑到井口邊,小心翼翼的伸頭往下一看,頓時吓得魂飛魄散,一個個嘴裡驚叫着“摔死人了,摔死人了!”四散跑回家去。
包狗子的死賴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和孩子們玩耍,誤打誤撞,自己不小心跳進廢井裡的。所以他的死純屬自找,追究不了任何人的責任。
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惡棍終于遭受到了報應,村民們沒有一個同情他的,都拍手稱快。大家都說做了壞事老天爺會看見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包狗子這家夥一生作惡,臭名昭着,也算是死得其所。老天爺以這樣的方式收走了他,終于向這個山村淳樸的村民們昭示了遲來的正義。
包狗子死後,大家這才覺得,那口廢棄的深井是一個危險所在,怕以後再出事兒,便要求村裡給填上。
當時提倡火葬,但無人願意拉包狗子的屍體去火化,于是,村裡便采取了最為省事的辦法。讓人往深井裡倒入了一大桶汽油,然後又扔下少許幹柴之類,随後幹脆放了一把火,将那包狗子的屍骨付之一炬,燒成了一堆灰燼。
最後,村裡組織人把那口廢井鏟土填平,将那惡棍包狗子的魂魄永鎮井底。
正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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