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出他同樣哀傷,說這話時聲音沙啞。這還未成人形的孩子是我們倆命運線交織的陰影裡唯一純粹的光明。盡管他的誕生也許并不符合世間常理,但毋庸置疑,是比神明更值得愛的存在。我久久沒有言語,弗拉維茲拉我起來,一齊到露台上觀望日出。逐漸明亮的晨曦中,我看見他頭上的印記已完全褪去,頭發在光線中隐隐透出金色的光澤,眉眼更少了鋒利妖冶,顯露出記憶中溫柔的輪廓。不管他變成什麼模樣,都是我的弗拉維茲。&ldo;看,光明降臨了,阿硫因。&rdo;他像幼時一樣抱起我,将我托到露台的護台上。他的手有些顫抖,不如擁有力量時那樣有力了,卻仍然抱得很牢,脖頸因用力而青筋發白。小心翼翼的,如端着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細小的汗珠順着他濃密的睫羽滴下,幽邃的眼底映着遠處沙漠上漂浮的光霧,終于讓我能一眼看清深處。是像流沙一樣使人深陷的愛意。&ldo;你記起所有我們的事了?&rdo;我梳理他潮濕的鬓角,幾粒汗珠滴落在他白皙的脖子上微微泛光,滑膩似膏,不由怦然心動,低頭吮去。他像被燙了一樣的渾身一緊:&ldo;很奇妙,一覺醒來,好像過了一生。我在夢裡重新經曆了很多事。但有一樁,我始終不明白。&rdo;&ldo;嗯?&rdo;&ldo;很久以前我就見過你。&rdo;他一手握住我的腳,輕輕揉撚,歪着頭看了我良久,似乎要将我镌刻進眼底。&ldo;我是指,在我将你帶到神殿之前。那是我很小的時候,但那時你已經是青年了。隻是後來這記憶被我淡忘了。所以在八年前當我【cxxv】我們一直溫存到傍晚,弗拉維茲才離開。我從那天起開始裝病,等候他的消息,幾天後,我從食物裡發現弗拉維茲給我的一個紙卷。我躲在被子裡才敢打開。那竟然是幾句拉丁文書寫的羅馬情詩,我幼時他曾教我誦讀過的那些,筆迹一如當年那樣優雅俊秀,透着恣肆濃郁的情意。眼前忽然就浮現出兩片薄豔濕潤的唇,揚着一撇極好看的弧度,吐出的語句字字蝕骨灼心。甚至顧不上琢磨其中暗含的訊息,我頭暈目眩的閉上眼,沉醉的親吻那皺巴巴的紙卷,仿佛一個十幾歲情窦初開的小子,心裡跟淬蜜一般。‐‐‐盡管我也沒多大,但到底是個父親了。但當然,弗拉維茲不會單單給我寫情詩。幼時他曾教我怎樣從山後那些墓碑上讀出亡者們未曾向世人吐露的隐秘,我便用這辦法拼湊出他向我傳遞的訊息。日子一天天過去,在一個尋常的夜晚,阿爾沙克給我捎來了伊什卡德提供的一張宮廷密道地圖,上面用紅線做了些标記,這足以讓我策劃出一條完美的逃跑路線。這曆史悠久的古老王城裡居住過帕提亞王族,在被擊敗時,他們就曾利用這些密道逃跑,一路逃進大漠。這令我既感激又意外。我未曾打算向伊什卡德求助,我絕不願他因我而渎職,失去榮耀與重職,落得這樣的境地,這也許是我唯一回報他與養父的方式。但伊什卡德遠比我更加固執與重情重義。&ldo;他說過他永遠把你當作他的弟弟,當你有難,他絕不會袖手旁觀。&rdo;阿爾沙克說這話時,眼裡藏着掩不住的酸意。我隻好誠懇地說抱歉,托他感謝伊什卡德。阿爾沙克盯着我看了好一會,然後撇撇嘴,噗嗤笑了:&ldo;&lso;抱歉。&rso;你有時候真不通曉人情,硬邦邦的。說實話我一度很讨厭你。&rdo;&ldo;那你為什麼願意幫我?&rdo;我反問。&ldo;不知道,也許因為我也盼望着你離開。&rdo;他想了想,笑盈盈的回答。我啞口無言了一會:&ldo;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的?&rdo;我一直認為世上不存在無條件的信任,除了血緣關系與生死之交,尤其是阿爾沙克這樣一個曾被我們劫持的人質。如此以德報怨,已讓我感到不可置信。我的世界很長時間以來人與人的關系與野獸獵場無異。殺,或被殺。除了軍團成員以外,結識的每一個陌生人可能都是我們的刀下亡魂。但阿爾沙克不一樣,他異常柔韌,像流質一樣能在任何地方生存,他好像活得沒有形狀甚至沒有棱角,卻永遠隻朝着自己向往的方向流淌,盡管有些曲折。但就連伊什卡德這種固執如磐石的人也被他侵蝕出了溝壑。他聳聳肩:&ldo;如果你能教我怎麼逗伊什卡德笑。&rdo;這是個十足的難題,我再次啞口無言。&ldo;開個玩笑。&rdo;他歪了歪頭,看了我很久,&ldo;如果我說我樂意,你是不是會很不安?好吧,我很欣賞你,這算是理由嗎?我始終希望我能活得像你一樣勇敢,像刀尖一樣能剖開命運的掌控。&rdo;我也笑了一下:&ldo;我不勇敢。至少現在,不了。&rdo;幾天後,一個宦官傳召我去國王那裡,我知道将要參加一場特殊的儀式。那是為我的父親舉行的招魂祭典。傳聞招魂是禁忌的黑暗巫術,會打開喚醒惡神安格拉,引發毀滅世界的災難。波斯古經裡聖王詹姆希德就是因為使用了招魂術,結果遭到蛇王哈紮克的刺殺而死,人間生靈塗炭。我隻知民間有些邪教徒敢隐秘的這樣做,從未有王室成員會去觸碰。一旦招魂儀式失敗,黑暗将會反噬招魂者,将其吞入冥府。這讓我幾乎懷疑我的叔叔是瘋了。經過高塔時我望向上空,尖尖的塔頂直貫入一片遮蔽月輪的陰霾裡,似一隻探出的手,要穿透它觸及遙遠的天穹。假使我的父親的靈魂還被禁锢在那,一定是渴望解脫的。隻有活着的人,還不願釋懷。那執念如同皮肉相連的斷肢,曾在時間的浸泡中被麻痹,最後被最幹淨利落的死亡一刀斬斷,成了腐爛的瘡疤。散發着惡臭,也撕心裂肺的疼痛着。疼得令人發瘋,所以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将傷口縫合起來。這感覺我何曾不懂。但假如招魂術真的有效,我希望别成功。我希望我的父親能逃離他的痛苦,與我的母親在天國重逢。儀式在王室的禁苑裡舉行。華美的陳設被收拾一空,鋪上厚厚的一層紅色朱砂。四面的孔雀石柱也被刷上深色塗料,黑色的紗布懸挂在柱子間随風飄蕩,将壁燈的光芒也遮蔽。放置藏品的地方都換成了三腳香爐,裡面燃燒着印度焚香,四周煙霧彌漫,陰森幽暗,宛如幽冥之地。祭司們披着黑色的鬥篷,在門口朝拜月神,卻與拜火的姿勢截然相反,身體後拗,仿佛要折斷脊背一般。天空中劃過烏鴉的喊叫,不可名狀的寒意從腳底升起。我摸了摸袖口裡鐐铐的鑰匙,意外的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側面的走廊裡款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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