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退後幾步,想起當年與他初遇的情景。我膽怯地蜷縮在貨物中間,灰頭土臉,狼狽不堪。養父騎着高大威武的軍馬,伊什卡德跟在他身後,少年英姿,氣宇軒昂。命運的馬車本該載我奔赴奴隸市場,讓我像墜入茫茫苦難之海的一粒砂,伊什卡德将我篩了出來。若不是他那時駐馬凝望,養父斷不會注意到我。那時也像此時一樣是個傍晚,殘陽如血,紅得叫人目眩。我被養父一手拽上馬,又扔到伊什卡德懷裡,他一路快馬策鞭,帶我一腳踏進泰西封巍峨的城門。假若不是早一些遇見弗拉維茲,也許伊什卡德會被我當成救世主,興許會演變成他渴望從我這獲得的感情。但假如永遠隻是假如。我永不會再依賴任何人的保護。&ldo;對不起。伊什卡德,我不是阿爾沙克。&rdo;我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剛移開視線,餘光就掃見不遠處的樹影間,立着個鬼魅似的人影,似乎已伫立在那了很久。他的手中擒着一朵豔紅的異花,摘下一片花瓣入嘴,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似誘惑又似等待。我呆在那兒,隻覺他手中攥握的好像不是花,而是我自己。一陣風拂過林間,樹影搖曳,花瓣漫天飛舞。他披着晚霞,風姿絕美,與記憶中的人合為一體。恍惚之間,我似逐風捕夢般,不由自主的向他走去。&ldo;阿硫因!&rdo;背後響起的一聲低喝使我如夢初醒,腳下絆到石子,我跌得半跪在地。頃刻下身隐隐的鈍痛變得清晰,仿佛被剝光了衣服,難以言喻的羞恥襲遍周身。&ldo;離他遠點。&rdo;伊什卡德将我一把拽起,不知是對誰警告。我脖子僵硬,臉燙得猶如炭火,仍止不住被一種強烈的情緒所控,擡頭望向前方的人影。面具下的紅唇深深勾起,仿佛愉悅到了極緻。他盯着我,退了幾步,身形緩緩隐沒在宮殿的陰影裡。落日沉入海平面時,大片大片的鳥群宛如陰翳從皇宮飛向大海。我們也跟随赴宴的貴族大臣們如鳥群一般前往那臨海的華美殿群。圍繞着皇宮的護城河有閘口直通大海,金碧輝煌的遊船便停泊在閘口的拱形大門内,被一艘艘花舟衆星拱月似的簇擁着,像一座飛向天堂的夢幻之舟。在宣布上船前,所有人都聚集在這座濱海的皇宮裡,正舉行着具有羅馬特色的面具舞會。身着華服的人們各自戴着掩面的飾物,在豎琴弦樂的伴奏中,或談笑風生或翩翩起舞,有的甚至在這種大庭廣衆的場合便放浪的互相親熱起來。空氣中彌漫的危機感被掩蓋在一片歌舞升平的盛況之下。在樂聲裡間或響起的短促鳥鳴使我知曉,他們已經混了進來,這是我們常用來傳遞訊息的信号,非一般人能聽的出來。小心翼翼的掩住臉上的面具,我在人群中搜尋着君士坦提烏斯的身影。他的雅座在宮殿的一個高台上,被垂下的紫色帷幕包圍着,可當我走近那兒,卻看見那把純金打造的羅馬式躺椅上空空如也,隻有侍從站在兩旁。他還并沒有上船來,望了望四周,我愈發肯定了這一點。我的目光聚在那侍從手裡的牛角杯處,心裡咯噔一動。他總會回到那把躺椅上的,那是羅馬皇帝權力的象征。也許能趁他沒回來前,在那把躺椅的遮陽篷上動什麼手腳‐‐‐就像尼祿對他的母親幹的那樣。忽然間,周圍傳來一片浪潮似的歡呼聲。我循聲望去,發現閘口處的遊船徐徐駛近,它寬闊的甲闆搭建的像一個舞台。奇裝異服的人們站在上面,打扮的像《荷馬史詩》中描繪的的古希臘人,圍繞着一個奇特的木馬型的道具起舞。我看了一會,發現他們在表演特洛伊的傳說,那便是羅馬人建城的起源。我隐隐覺得幕富有毀滅與新生含義的戲劇,在影射暗示着什麼。天色漸漸全暗下來,四周的燈火陸續亮起,我趁着晝夜交替的昏暗,謹慎的靠近那架躺椅,觀察着它的構造。躺椅上方的篷子懸挂着金珠串成的流蘇,尖尖的頂上鑲着一個巨大的寶石十字架,看起來非常沉重,卻隻用幾根繩索和一個滑輪便能固定住,可見羅馬人對機械工程學确如傳說中那樣深有研究。我一眼便看出,那種構造就類似于羅馬戰車上固定機弩滑索的裝置。幾年前,養父在東方戰場上與羅馬軍團交手時,曾擄回過那麼一架,供軍方仿制。隻要破壞那個滑輪,讓它在固定時間落下,便能制造一場意外,也許還用不着下毒。将腕上的一根細镯取下來掰直,我敏捷的轉到躺椅被帷幕遮擋的一側,将已經變成一根金屬絲的镯子紮進了滑輪軸心,挑斷了其中一根繩索。遮陽篷輕微的晃動了一下,沒有大的動靜。我有些緊張的看了看頭頂。不出意外的話,隻要拔掉镯子,繩子就會因承受不了重量而斷掉。這篷頂會從天而降,砸在君士坦提烏斯那高高的冠帽上。這樣想像着,我竟莫名感到一絲痛快。并非是全出于使命感,還有一種恨意。他的手上染滿了弗拉維茲家族的鮮血,将他深深推進了深淵。這恨意什麼時候紮根進我心底,我竟毫無察覺。正如他就離我就近在咫尺,而我渾然不知。穩住襲擾心頭的一陣悸動,我警惕地觀察着四周,悄然離開躺椅背後,混入人群之中。面具很好的減輕了我對這種場合的不适,衆人皆辨不出彼此,我也不用披着&ldo;王子&rdo;的僞裝虛以為蛇。&ldo;你剛才去哪了?&rdo;伊什卡德舉起一個酒杯,裝作與我碰杯。&ldo;沒什麼,做了點小手腳,以防萬一沒機會下毒。&rdo;我假作啜了一口酒,又小心翼翼的吐回杯子裡,目光不自禁的在人群中徘徊着。渴望捕捉到某個人,卻又比如臨大敵更心慌。明明未曾飲酒,看到那一抹站在濱水露台上的身影後,呼進嘴的空氣都似在發酵,在胸腹五味雜陳的翻湧。&rdo;到我身後去,君士坦提烏斯來了。&rdo;伊什卡德低聲提醒着。我擡起頭去,果然看見一隊人影沿着宮殿中央的白色樓梯走下來,君士坦提烏斯沒有戴他那高的出奇的冠帽,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金質桂冠。他沒有戴面具,臉上卻敷着比面具還厚的粉,嘴唇塗了胭脂,頭發特意弄卷了,背後的侍者舉着仿佛六翼天使似的羽扇,但掩蓋不了他散發着的入棺亡者般的死氣。霍茲米爾提着他華麗冗長的衣擺,面無表情的亦步亦趨的跟着,就像一個送葬之人。他用手足的鮮血為自己描繪出天堂之門,可他死後前往必是贖罪的地獄。&ldo;即使你能騙過所有人,你也騙不了我,你這個冒牌王子。&rdo;就在此時,一個人擦過我的身側,隔着一張面具低低獰笑,&ldo;你不僅是刺客,還是個奴隸,身上一定有标記。看吧,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你。&rdo;這人是提利昂。☆、【lxi】赴火之蝶(高能預警)&ldo;即使你能騙過所有人,你也騙不了我,你這個冒牌王子。&rdo;就在此時,一個人擦過我的身側,隔着一張面具低低獰笑,&ldo;你不僅是刺客,還是個奴隸,身上一定有标記。看吧,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你。&rdo;這人是提利昂。我的後背一涼,想起競技場上那驚險的一幕。我的身上的确有個烙印,那是戰俘的印記,我終身最大的恥辱。不管他是怎麼知道的,不能讓他聲張。這念頭劃過腦海的同時,我嗅到一股濃重的酒味。我急中生智,勾住他的腳踝,趁着他往前栽倒,揪着他的衣領一齊倒在地上。人群混亂的避開,我搭着他的肩膀佯裝攙扶,镯子上的寶石卻輕輕擦破了他的頸側。藥效不會即刻發作,但我明顯感覺到提利昂的身體僵了一僵。&ldo;這是以牙還牙。&rdo;我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又假作慌張的大喊,&ldo;你喝醉了,提利昂陛下。&rdo;說着我的一根手指壓住他的喉部血管。提利昂的臉迅速漲紅,嘴唇發抖,就像真的喝醉了一般,但他的喉結實際上已經被我破壞了。輕視我、招惹我大概是他此生犯的最愚蠢的錯誤,在訓練場裡,我的老師教過我各種殺人于無形的方法,尤其是這招,屢試不爽。我心地不壞,但必要時,從不手軟。他被我一推開,就趔趄的向後倒去。我的衣袍在剛才跌倒中撕破了,露出一條大腿,狼狽又旖旎。我撐起身子,故意裝作恐懼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阿爾沙克。但這是情急之舉,如果可以,我絕不願用這種下作法子除掉敵人。&ldo;王子殿下,你受傷了嗎?&rdo;伊什卡德搭了把手将我扶起,他的面色平靜,眼睛裡卻暗藏驚愕。也許他不曾了解過我也有陰狠的一面。他更不會知道,我曾下手幹掉過一個軍團裡屢次對我出言冒犯,甚至半夜摸進我營帳的家夥。我站起來,目光掠過圍觀的人群,一下子與那雙深邃的眸子交織。他的眼睛半眯着,面具遮着整張臉,不知是副什麼表情。刹那間,我有點不知所措,慌忙挪開了視線,與伊什卡德半跪下來迎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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