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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子悅微微一愣，此人竟然是歐陽琉舒！觀歐陽琉舒之上書，本以為此人如此自負，必然是個風神俊朗姿态狂傲之人，卻怎的這般頹廢？&ldo;陛下知我為人……那便更好！&rdo;歐陽琉舒一手費力地撐着酒案，另一手無所謂地揮了揮，&ldo;朝堂之上……爾虞我詐……就算你有滿腹經綸，還得和那些子王侯公卿們較勁，活的累不累啊！陛下看了我歐陽琉舒的上書，還不捧腹大笑？笑完之後，我歐陽琉舒就能回家了！&rdo;淩子悅眉梢輕顫，這歐陽琉舒倒是看的通透。隻是他若真的通透，上書中大肆吹噓之後，就不會在字裡行間透露出那些許的明言了。&ldo;原來是歐陽琉舒啊，久仰大名。&rdo;淩子悅莞爾一笑，見那歐陽琉舒握着酒樽趴在桌上，于是執起酒壺為他倒了滿杯的酒，&ldo;隻是不知先生如何知道我姓淩？&rdo;歐陽琉舒搖了搖手指，悶笑起來。&ldo;方才我在角落裡午憩，便聽見大人的馬車經過。我擡眼望了望，大人的馬車與帝都城中一般富庶人家的馬車不同，也不似一般公侯世家那般講究奢華和身份，倒是因為車輪三層加固，置比戰車，再看看大人的年紀，歐陽琉舒猜想……猜想閣下便是……便是……&rdo;正說到精彩之處，他卻一副暈頭轉向舌頭打結的模樣，幾個學子急不可待，&ldo;便是什麼啊？&rdo;&ldo;便是……&rdo;那一瞬，歐陽琉舒狹長的雙目一挑，淩子悅蹙起眉頭，隻見他無謂的唇角掠起一抹笑，&ldo;天子近臣，谏議大夫淩子悅！&rdo;淩子悅波瀾不驚，那幾位學子卻都呆了。&ldo;什麼……他就是……谏議大夫淩子悅？&rdo;淩子悅雖然并非朝廷重臣，但天子侍讀畢竟不容小觑。&ldo;在下隻是不喜颠簸罷了，所以加固了自家馬車的車輪。這并不能說明在下便是那位谏議大夫啊。&rdo;幾位學子也頻頻稱是。在他們心裡，那麼年輕的谏議大夫又是天子侍讀，怎麼可能像此時的淩子悅這般，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傲氣呢。歐陽琉舒撐着腦袋滿飲此杯。&ldo;方才大人聽見那幾個酸學生高談闊論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因為數年前大人常伴太子左右的時候，隻怕已經聽聞過端臨侯與金素侯之辯了。雖然端臨侯在辯論中站了上風，可惜今日的時局與當日已經不同，朝中無将才，人人都道做文人好，以文禦武嗎，弄得這個國家重文輕武，等到戎狄都打到帝都來，他們應該會很謝謝當年的端臨侯吧。&rdo;歐陽琉舒的腦袋前傾，眼看着就要倒在淩子悅身上，卻差那麼一點撐住了。淩子悅的身姿動都沒有動過，任由歐陽琉舒渾身的酒氣彌漫。&ldo;這仍舊是你的猜測，做不得依據。&rdo;淩子悅看進歐陽琉舒的眼中，此人觀察入微心思缜密，雲澈身邊正缺這樣的人才。但也正如雲澈所言，此人不好駕馭。&ldo;那我說，這馬車整個帝都城中獨一無二呢？&rdo;歐陽琉舒笑容之間癫狂盡顯，不知他本性如此還是真的飲多了。&ldo;為何獨一無二？&rdo;&ldo;因為……當年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在上林苑遇襲，是陛下的侍讀自願墜馬才救了陛下的性命。如今陛下胸懷天下，他想要改變朝中大臣各自為政的氣氛，他想要這個國家擰成一股繩，但是太難。所以他最看重的是與自己所見略同的臣子，而淩大人深得陛下信任。陛下害怕上林苑的一幕重演，更擔心自己會折翼，所以大人的馬車是陛下禦賜的。為大人拉車的那兩匹馬均是難得一見的良馬，因為車廂過重，所以一般的馬匹拉着大人的車跑不快。歐陽琉舒推斷，不僅僅是車輪加固，就連車身也經過特制，能抵禦沖撞，防弓射，這樣的馬車，帝都城内如何還有？&rdo;淩子悅心中驚詫，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這馬車确實是雲澈送給她的，還囑咐過出入必得用這匹馬車。淩子悅問他為什麼，當時雲澈歎了口氣，神色中是少有的凝重。他說，他想要改現下的一切，那麼自然有人害怕改變。他們不敢拿他這個天子開刀，但不代表天子身邊的人不會遭殃。承延帝時候的李昂，就是最好的例子。雲澈不允許淩子悅成為第二個李昂。于是他送給了她這輛馬車，隻要按動開關，車窗會瞬時封死，一時之間可保淩子悅性命。也正因此，這輛車比一般車輛沉重，所以拉車的那兩匹馬是萬中選一的良駒。但這一切竟然被歐陽琉舒輕易看穿了。他從自己馬車的車輪和拉車的良駒猜想到自己可能的身份。&ldo;好吧，歐陽琉舒，我确實是谏議大夫淩子悅。&rdo;淩子悅把玩着酒杯，笑着看向一臉醉态但絕對清醒的歐陽琉舒，&ldo;你猜中了我的身份，卻沒有猜中這輛車的由來。它并非陛下禦賜而是淩子悅私自改制。&rdo;&ldo;大人說是您自己改制的，就是您自己改制的。&rdo;歐陽琉舒不以為意。淩子悅卻笑了，&ldo;先生方才還說陛下若看不中先生的策論，先生便可離開帝都逍遙于天下。而今卻又在淩子悅面前大肆表現自己細緻入微的觀察力，為的也是希望淩子悅将此傳入陛下的耳中吧？&rdo;&ldo;哈哈哈！&rdo;歐陽琉舒笑得連樽中的酒都撒了出來。&ldo;先生笑什麼？&rdo;56、強風競折&ldo;我笑淩大人在官場上待的多了，想事情越來越複雜了。&rdo;歐陽琉舒歎一口氣，&ldo;我與大人說這麼多，不過是看大人與當朝權貴不同，大人得天子器重卻為人内斂沉穩，府中不養士，平日裡也不與朝中大臣過從甚密，大人能自持自制，不因眼前的榮耀而竊喜，不以天子器重而自負，歐陽琉舒欣賞，僅此而已。&rdo;語畢，歐陽琉舒便徹底趴倒在酒案上，昏昏大睡了。那幾位學子趕忙向淩子悅行禮，&ldo;不知是淩大夫，我等失禮了。&rdo;&ldo;無妨。&rdo;淩子悅微微一笑，将酒錢交給小二，&ldo;替我好好照顧歐陽先生。等先生酒醒了，替我轉告，淩子悅改日再訪。&rdo;說完，淩子悅便離開了翰瑄酒肆。回到府中，淩子悅終于可以暫時放下公事陪淩子清讀書。&ldo;子清，你最喜歡讀什麼書啊？&rdo;&ldo;子清喜歡《子悅成風》。&rdo;淩子清認真地回答。&ldo;《子悅成風》？&rdo;淩子悅笑了，&ldo;那是民歌，可不是學問。&rdo;&ldo;可我就是喜歡！&rdo;此時的淩子清執着的表情就似個小大人，引得淩子悅忍不住逗弄。&ldo;那你唱出來我聽聽！&rdo;淩子悅入宮數年之後淩子清才出生，雲恒候府很少讨論淩子悅從前的事情，按道理淩子清是不記得有她這個姐姐的，他說自己喜歡《子悅成風》，是巧合還是有人教他的？莫不是母親？淩子清正要張口，屋外卻傳來男子吟誦的聲音。&ldo;子悅成風，揚塵千裡。但為君故，徘徊至今。&rdo;淩子悅側目，便見雲澈一身常服步入屋内。他的聲音柔和悠遠，全然沒有朝堂之上的冷冽與巍然。雲澈在她的目光裡緩步來到她的身邊坐下，&ldo;别那麼驚訝的模樣，是我命你府中的下人們不要來通報你。不然你帶着全家來相迎，那麼大的陣仗，着實敗興。&rdo;&ldo;子清，你先去吧。&rdo;淩子清走後，淩子悅好笑地看向他，&ldo;陛下……&rdo;雲澈望向淩子悅，若有所指。淩子悅隻得改口，&ldo;阿璃，你怎麼來了？不是昨日陪你聊天一直到辰時嗎？&rdo;&ldo;你今日不是與别人也聊的歡暢嗎。&rdo;雲澈笑道。&ldo;原來是有人回禀你今日我在酒肆中遇見歐陽琉舒了吧？&rdo;淩子悅直入話題，她知道雲澈不能離宮太久，他出宮與自己相見，應當是有事相商。&ldo;我确實派了人去跟着歐陽琉舒，因為我向你一樣好奇，他到底是怎樣的奇人。誰知道派去的人次次都回報我說這個歐陽琉舒成日裡不是爛醉如泥就是流連于帝都城内的妓館。就在我以為這家夥不過口舌之長而已，你一出現，他便露餡了。他想要隐藏自己的才華好求的一世安逸，又不甘于自己的才華無人知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rdo;&ldo;但阿璃你來看我，不僅僅是為了個歐陽琉舒吧？&rdo;淩子悅笑問，&ldo;明日你就要殿問他了，你對他抱有那麼大的期望，想好了要問他什麼嗎？&rdo;&ldo;我登基不到兩年，根基不穩。我想要給戎狄一點顔色看看，但現在朝中大臣各方勢力都讓我英雄氣短。所以在對付戎狄之前，我想的隻有一個問題。&rdo;雲澈目光灼灼，他一直追尋的答案，不知道天下英才有沒有人能為他解答。&ldo;那我們就将這個問題以茶水寫在案上，看看淩子悅真的是不是與陛下同一條心？&rdo;&ldo;好！&rdo;兩人用手捂着一側，淩子悅隻寫了兩個字，雲澈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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