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孩子已經救回來了。隻是昏睡着還沒醒過來。程端五虛弱的從病c黃上起來,窗外天空陰沉沉的,這是近幾天來唯一一次變天,雲層壓得低低的,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她呆怔的看了看窗外黯淡的天空。玻璃的反光裡,她看見陸應欽走進來的身影,他的腳步很輕,她幾乎沒有聽見聲音。他站在她身旁,卻一時也沒有說話。最後是程端五先開了口。&ldo;你想我勸我放棄手術是不是?&rdo;陸應欽沉默了一會兒,随即點點頭,&ldo;孩子也許撐不住了,醫生說他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撐過大強度的檢查和治療。尤其是接下來的幾輪化療。他建議我們帶孩子出去走走,滿足孩子的願望……&rdo;程端五鼻頭一酸,喉頭哽住,她明白,這是醫生給孩子盼了死刑了。她不想認命:&ldo;上次歐老不是說國内現在也有幾個白血病專家麼?也許……也許,我不該這麼悲觀,我不能就這麼放棄孩子,不能!&rdo;陸應欽頓了頓:&ldo;我剛才跟你說的,是所有專家會診的結果。孩子身體太差了。撐不住。&rdo;&ldo;……&rdo;程端五又哭了。這輩子陸應欽都沒有看過程端五哭這麼多次。她仿佛是一個永遠不會幹涸的水閘,随時就能放出水似地。她埋頭在自己的臂彎裡,隻能看見她是不是顫抖着的背脊。她哭着,聲音悠悠遠遠:&ldo;我以為……我以為會有奇迹的……老天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不能再多給些時間給我!為什麼!再給我的孩子多一點時間……&rdo;&ldo;……&rdo;陸應欽沉默了良久。程端五坐在窗戶邊哭着,窗外一直陰霾這的天空仿佛感知到了程端五排山倒海的悲傷,也應景的下起了雨。透明的雨絲在窗戶上劃出縱橫交錯的痕迹,像錯綜複雜的命運伏線。陸應欽能感受到程端五此刻巨大的悲恸。可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隻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絞着痛。他上前緊緊的把瘦成柴禾的程端五擁到懷裡,歎息:&ldo;讓孩子輕松一點吧……&rdo;……程端五過了很久才回到病房。她的眼睛哭成兩個紅彤彤的水蜜桃。卻還要強作輕松的對着孩子笑。高燒退去,初醒的孩子看上去還有些虛弱,卻比之之前精神了一些。孩子穿着的病号服不過是上周才新做的,卻已經顯得空蕩蕩了,這孩子的存在感已經越來越弱了。孩子仿佛心有靈犀的感受到了程端五心裡所想。笑眯眯的看着程端五,小聲的問:&ldo;媽媽,是不是以後都不用打針抽血了?&rdo;程端五覺得喉間一陣腥甜,血腥的氣息充斥着整個口腔。她強咽下那一口腥甜,還是笑臉娓娓的:&ldo;是啊,我們冬天終于不用再打針不用抽血了!可以出院了!&rdo;冬天大大的一雙眼睛在凹陷的眼窩裡顯得格外突兀,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許久才開心的笑了,大眼睛眯成一條fèng,嘴角幸福的揚起:&ldo;那我以後可以踢足球了嗎?媽媽?&rdo;八歲的孩子,還是玩鬧的年紀,可是她的孩子,卻要在這醫院裡承受着非人的痛苦。程端五緊咬着嘴唇,扯着嘴角,一邊笑一邊摸着孩子光溜溜的腦袋:&ldo;能,冬天以後想幹嘛就幹嘛,媽媽一定不會罵你了!&rdo;&ldo;那……&rdo;他小心翼翼的瞅了程端五一眼,問道:&ldo;以後,冬天可以和爸爸媽媽在一起麼?&rdo;程端五又哽了哽,眼眶裡開始湧起濕潤:&ldo;能。傻孩子,以後爸爸媽媽都不會離開你了。&rdo;冬天又滿足的笑了笑。良久,他突然伸出細瘦的手臂,抱緊了程端五的脖子,柔嫩的小臉緊貼着程端五,他輕輕的在程端五耳邊說:&ldo;媽媽,我知道我能出院不是我病好了。我要去見上帝了,所以才能回家,對嗎?&rdo;孩子的聲音稚嫩卻又平靜。那姿态一點都不像個八歲的孩子。程端五緊咬着嘴唇。不知怎麼回答。孩子又收緊了手臂,&ldo;媽媽,我不怕。所以你别哭。以前老師說過。天堂是最美好的地方。去那裡,我不害怕。&rdo;&ldo;媽媽,這個世界,我來過了。挺好的。&rdo;&ldo;……&rdo;冬天離開的時候天氣很好,上帝選擇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接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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