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飛芸的臉色變了變,笑吟吟地說:“陸先生的眼光真好,肚量也大,我們這等俗人真是望塵莫及啊。”陸文城聳了聳肩:“沒法子,思雨這麼有魅力,好多人排隊要做冤大頭呢,誰讓美人一笑傾城?”曲飛芸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了,旁邊的蔣公子暗中捏了一下她的手心,連忙打圓場:“思雨姐的确漂亮能幹,我好幾個朋友都想追呢,就怕思雨姐看不上。”泰利建築和章合有大量業務往來,曲飛芸立刻借坡下驢,抿着嘴唇笑了:“走開走開,要你瞎操什麼心,有我們家這麼多人操心呢,姐,洩露個機密給你,我媽今天要替你介紹男朋友呢,海龜博士,三十出頭,特别年輕有為。”陸文城迅速地瞟了沈思雨一眼,不知怎的,沈思雨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強作鎮定地說:“我怎麼不知道,一定是我媽……”還沒等她說完,大老遠的她小姨就在那裡招呼上了:“思雨,我兜了一圈都沒找到人,原來你在這裡,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一陣手忙腳亂,等沈思雨和小姨、海歸博士打了個招呼再回頭一看,陸文城不見了人影。-沈思雨在酒會外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陸文城和另外幾個人一起說說笑笑從裡面走出來,他身旁陪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神态親昵。陸文城停下了腳步,略帶詫異地看向她:“有事嗎?”沈思雨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剛才……謝謝你。”陸文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不客氣。”沈思雨佯作輕快地問:“晚上有事嗎?一起去喝一杯?”陸文城的臉瞬間有些不太好看了起來,重複了一句:“喝一杯?”她說錯話了嗎?以前他們經常去酒吧喝酒聊天的啊?沈思雨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不是說好了晚上去吃燒烤嗎?”旁邊的女孩嗔怪着晃了晃他的胳膊,“我想吃啤酒和炸雞。”“不如一起去吧,多個人也熱鬧一點。”旁邊兩個盛情邀請着。“不用了,你們去吧,我還有事。”沈思雨的嘴角擠出了一抹疏離的微笑,留給了他們一個傲然的背影。海龜博士對沈思雨很有興趣,熱情地邀約了好幾次,甚至還親自登門拜訪一次,沈母很高興,一個勁兒地撺掇沈思雨熱情點。沈思雨卻意興闌珊,礙着沈母的面子出去一躺茶館喝茶,博士正在詩興大發地贊美大中華古典文化的時候,旁邊的雅座裡有人噗嗤樂了一聲,沈思雨一看,頭皮都麻了,簡直是黴上加黴,章承煜夫妻倆就坐在旁邊。博士很熱情,兩桌并成了一桌,正好顧蘇對古文很有造詣,沈思雨樂得把博士丢給了顧蘇夫妻,自己偷溜出去在大堂裡透氣。大堂裡有人在彈奏古琴,行雲流水般的音樂充斥着整個空間,令人浮想聯翩。沈思雨出神地聽了一會兒,無意中側身一看,章承煜坐在她旁邊略帶深思地看着她。“很好聽,高山流水。”沈思雨的嘴角微微一翹。“想到誰了?伯牙鐘子期?還是我和文城?”章承煜笑着問。沈思雨沒有回答,她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糟糕。“準備談戀愛了?”章承煜朝着茶室努了努嘴,“怎麼也不帶過來讓我們把把關?”一股氣從心底竄上來直沖後腦。沈思雨冷笑了一聲:“你們還有空替我把關嗎?你忙着你的老婆孩子,陸文城現在連眼角都不朝我瞟一眼,我就不要自讨沒趣了。”章承煜饒有興味地看着她:“怎麼聽起來有點上火?這火氣是沖着我還是文城來的?”沈思雨對視着他的目光,良久,她洩了氣:“沒有,是我咎由自取。你們不理我是應該的,我就是個瘋子,哪天把你們害死了都不知道。”古琴悠遠,古曲纏綿,仿佛在講述着那個古老的伯牙絕弦的故事。近二十年的友情毀于一旦,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她一定去買一瓶來吞。“原來,一個人犯了錯就要背負一輩子的……”她的聲音有點控制不住地帶着哽咽,“對不起,我有點失态了,我先走了,你幫我跟那個男人說一聲,讓他自己看着辦吧。”她急匆匆地就朝外走去,就算要哭,也要躲在沒人的角落,或許,這就是她最後的尊嚴了。“等一下,”章承煜幾步就趕上了她,“文城告訴我你經常在章合樓下轉悠。”沈思雨停住了腳步,愕然瞪大了雙眼:“他……他看到我了?”章承煜點了點頭。“那他……他怎麼不叫我?”沈思雨氣得渾身發抖。“他以為你對我還沒有死心。”章承煜盯着她的眼睛。沈思雨的手腳冰涼:“他胡說八道!我去那裡……是為了……為了……總之不是為了你!”“思雨,”章承煜的聲音沉靜,“其實我心裡一直很困惑,當初你油門一踩準備和我同歸于盡,是哪一句話讓你放棄了?”沈思雨的腦中一片空白,那是她刻意想要去遺忘的場景,從來不想回想。“思雨,我一直覺得,你對我的感情是一種得不到的偏執,刻在心底,求而不得,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抛不開的執念,可我們三個人相處的時候,和你最默契的卻是文城,有些感情細水長流,不知不覺就會滲入你的靈魂。”章承煜的聲音回響在她耳畔,讓她忽然有些發懵。“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那麼聰明怎麼會聽不懂,有人一直在默默地為你付出,超乎你的想象。”章承煜輕歎了一聲。“不可能……他已經和我絕交了……”沈思雨喃喃地說。“對不起,那條短信是我發的,他不知道。”章承煜輕咳了一聲,神情有點尴尬。沈思雨驚愕地看着他,不知道該生氣還是高興。陸文城沒有要和她絕交?那為什麼一直沒有理她?“還有,文城的身材很不錯,不管你心裡想的是什麼,我建議你一定要看看,會有意外的收獲。”章承煜最後這句話,簡直讓人摸不着頭腦。沈思雨琢磨了好幾天,卻沒想明白章承煜想表達什麼。不過,她想,這輩子她可能都不會有機會看到陸文城有料的身材了。這一陣子,她的睡眠總是不好,有個人總是入夢而來。這晚她又做夢了。這一回,夢裡是她從來不願意再去回想的那驚魂一刻。尖銳的刹車聲,幾乎要跳出心口的心髒,快要窒息的呼吸……“這些年來,是誰毫無怨言地一直陪着你?是誰毫無保留地包容你?”“你要和我死在一起,傷心的不僅是顧蘇,還有另外一個人,你忍心嗎?”她驟然從夢中驚醒,睜着眼睛到了天亮。是什麼讓她在那一刹那放棄了幾近決絕瘋狂的執念?她有點不敢想下去了。眼看着就是陽春三月了,隻是倒春寒卻突如其來,沈思雨一不小心就感冒了,鼻塞加咳嗽,堅持了兩天都沒好,終于被沈母逼着去醫院挂了水。從輸液廳裡出來,原來明媚的天氣一下子陰沉了起來,天空中又飄起了濛濛細雨。沈思雨仰起臉來,深吸了一口氣,隻是這一次的雨絲并沒有帶來沁涼,反倒一口寒氣入肺咳嗽了起來。她狼狽地四下看看,一邊咳嗽一邊疾步走到了住院樓前的一棵老槐樹下,扶着樹幹使勁拍着胸口。“你怎麼了?”一個聲音又驚又怒地響了起來,一雙大手帶着暖意在她後背用力撫摸着。沈思雨整個人都僵了僵,迅速地直起身子,往後一看,正是陸文城。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讓了讓,疏離地笑了笑:“你怎麼也在醫院?”“例行檢查。”陸文城眉頭深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好像在極力忍耐着什麼,終于,他忍不住厲聲開口,“你怎麼又在淋雨了?你是不是存了心不想讓自己好過?要是這樣,當初你做什麼手術,直接讓人死了心也比一次一次地用鈍刀子磨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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