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般的正常人來看,此時估計已經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一名風燭殘年的遲暮老人突然對着一名年齡看上去可以做他曾孫輩的少年說我體内有着你的血,任何人都會覺得這話說與聽的對象是不是搞反了?
一滴金色的液體在空中飛旋着,發出陣陣溫暖的光芒,黑發少年居高臨下的望着那滴血液,場面安靜又荒誕。
但從事實來說,勞倫特的确可以稱得上是他的後代,雖然隻有一滴血,但他體内的基因早就被這一滴血改造完成,他進行了如此多殘酷的基因實驗還能活到這麼大歲數,全靠這滴血保了他一命。
這可不是分子質量的問題,就比如說在物理化學界,氚元素比起其他所有元素加一起所釋放的能量都還要大。
“但你為何要把狄爾懷特全族殺光,很多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家族的基因研究之事,年幼時期的怒火是否燃燒的過于龐大了?”以賽亞伸出一隻手指指向那滴鮮血,金黃色的血珠時隔好幾百年再次感應到了主人的呼喚,發出了一聲輕快的嗡鳴,然後如同液壓傳導一般,飛快的飄到了黑發少年的指尖。
然後指尖的血珠被一股溫潤的力量撫摸揉搓,慢慢的幻化為了一根金色的細線,細線繞着以賽亞的食指轉啊轉,漸漸地隐沒在了皮膚之下,與分離已久的血液河流彙聚在了一起。
“沒有一個人會是無辜的,以賽亞大人,哪怕讓他們不知道這些事情的本質,但自從他們出生在狄爾懷特家族,他們就享受到了這些東西帶來的,來自家族提供的各種金錢、權力、榮譽和地位,這是其他人終其一生可能都得不到的東西,但狄爾懷特家族因為進化者的緣故,破例得到了比原本應該得到的還要多,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世界意志所能提供的東西都是有限的,狄爾懷特家族拿了更多,就代表着有人會為此而失去那些東西,那些肮髒的東西。”勞倫特眼睜睜的看着那滴秘血回到了主人手裡,語氣之中卻是一片淡然,完全沒有失去這份力量的不甘和遺憾。
或許是因為之前受過的傷開始累積到了臨界點,也或許是突然失去了神術支撐導緻身體開始出現了戒斷反應,勞倫特的身軀開始不自覺的痙攣起來,他一把掀開了黃白相間的華貴教皇冕袍,露出了下面什麼都沒穿的赤裸身體,然後再次開口說道:“得到了什麼就得付出什麼,世界并不是任由狄爾懷特家族攫取的,他們把這個美夢做得太久了,我隻是來把他們叫醒。”
“夏國有句老話,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大人,狄爾懷特家族早就把自己當做歐萊耶的王了,他們以為自己控制了全世界,到頭來卻沒想到連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住,真是可笑,咳咳咳...”話音未落,劇烈的咳嗽聲響起,一大股暗紅色的血液從勞倫特嘴裡噴了出來,他趕忙支起身子,不想把這攤污血吐到了斯黛拉身上。
然後一隻手溫柔點的接住了他的頭,又把他緩緩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
斯黛拉醒了。
“斯黛拉...咳咳...姐姐...我就要死了...”蒼老幹澀的聲音從勞倫特嘴裡傳出來,混合着血液的流淌,讓這股聲音顯得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荒誕沉悶的景象如同怪異的舞台劇般讓人匪夷所思,白發蒼蒼的老人倒在一名妙齡女子的懷裡,輕聲的喊着姐姐。
“怎麼會?”斯黛拉是剛醒過來的,并沒有看到之前以賽亞收回那滴血的場景,看着對方沾滿了鮮血的臉龐問道。
但勞倫特也并不打算再多作解釋了,他想伸出手擦一擦滴落在斯黛拉大腿上的血迹,卻發現随着那滴血液的離開,自己身體已經千瘡百孔,多年以來的各種暗傷此刻全部爆發,在這具年邁的身體裡瘋狂的撕咬着僅剩的生機,他想搖頭,但腦袋卻猶如千斤之重,于是苦笑着說道:“這是我...呵...呵...竊取神明之力的代價...呵...姐...姐...”
呃啊,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勞倫特的身體被巨大的基因能量反噬,沒有了秘血力量的壓制,瘋狂生長的進化基因沖破了往日的牢籠,開始在這具年邁的軀殼内肆意破壞,那麼漫長的歲月裡累積起來的各種傷勢,之前被神術一一治愈,但此刻失去秘血,神術之力消失,幾十年的傷痕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不...不,勞倫特,”斯黛拉驚慌失措的扶着對方的頭顱,但卻止不住勞倫特嘴裡大口大口吐出的鮮血,她無助的望向以賽亞,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道:“以賽亞,幫幫他,求你...”
黑發少年站在光線隐晦處的陰暗之中,像極了一尊亘古的雕像,連呼吸的起伏在他身上都沒有,黑色的瞳孔在黑暗裡閃爍着精光,一片安靜之中,響起了一聲倦怠的歎息,以賽亞看着生機不斷消退的教皇,眼神幽暗的張嘴對着斯黛拉說道:“他之前竊取并吸收了秘血,然後又吸收了你一部分血液,我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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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斯黛拉是明白其意思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承受住以賽亞超出一滴血的能量,那不是凡人之軀能夠用肉的肉體強度,勞倫特因為貪心,妄想通過自己的血液獲取長生不老的能力,結果沒想到自己體内的能量和秘血之中的能量出自同源,兩股能量融合在一起,漸漸将他的肉體研磨粉碎,哪怕是以賽亞剛剛收回了一滴血,但也來不及了。
貪婪和無知總是能輕易的毀滅人類。
斯黛拉抱着勞倫特的頭顱,一顆顆眼淚順着臉龐滑落了下來,淚水如同晶瑩的鑽石,靈巧的擊打在勞倫特的臉上,勞倫特全身如火灼燒,強烈的痛楚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努力睜開眼,想要仔細的再看看斯黛拉美麗的面容,但基因反噬的身體不允許他的這個想法實現,他的眼前隻有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姐姐,我好像看到下雪了,是下雪了嗎,我怎麼看不到你?”勞倫特甚至已經開始模糊,嘴裡神經質般的念叨。
斯黛拉強忍着嗚咽聲,淚水早就打濕了臉龐,雖然知道對方已經看不見了,但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是...薔薇堡壘...下雪了...”
勞倫特沾滿鮮血的嘴角用力扯開,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然後他的身體在陽光的斜照裡抖了抖,像是身處極緻的嚴寒一般。
“好冷啊,姐姐,帶我回家...帶我回家...”話音剛落,一隻蒼老的,滿是皺褶的手臂無力的垂在了斯黛拉的身側,再也無法動彈。
“好,我帶你回家。”
聖教最後一任教皇,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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