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刺入肉體的破碎聲從密室中響起,沒有掙紮,也沒有呼喊,哪怕是身體開始産生劇烈的痙攣,斯黛拉依然長大着眼睛,不發一言的死盯着勞倫特,再配合上她那一身金屬質感的皮膚,仿佛就是一個真正的機器人。
暗紅色的鮮血順着斯黛拉的左胸滑落下來,沿途經過皮膚上閃爍着銀光的線條,看上去神秘又堕落,如同沐浴在中世紀古老咒術中的女巫。
再強大的進化者也是血肉之軀做的,斯黛拉嗚咽一聲,努力咬住嘴唇讓自己不要喊出聲來,取而代之的是鮮血又從嘴皮上淳淳的冒了出來,一時間整個人都被自己的血液覆蓋,形如魔鬼。
“姐姐,自然進化者的血液和我們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同嘛。”勞倫特看着對方鮮血淋漓的軀體,放開了握着鋼針的右手。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鋼針的另一頭竟然也是空心的尖刺。
斯黛拉其實早已是強弩之末,她根本沒有太多的精神去處理身體周圍發生的事情,持續的失血狀态讓她的思緒一直處于緩慢且僵直的樣子,就像大腦已經在腦袋裡凝固了一樣,又如同一台鏽迹斑斑的機床,怎麼也轉動不起來。
噗嗤。
沒有理會斯黛拉的狀态如何,勞倫特向前踏出一步,那根鋼針就這麼直挺挺的又刺入了他自己的左胸!
連虛弱的斯黛拉也被對方這個舉動給吓住了:“勞倫特!你在幹嘛!?”
但勞倫特并沒有回答她,或者又已經回答她了。
鋼針碰到勞倫特的身軀之後突然光芒大盛,兩人體内暗紅色的血液如同蘇醒的神獸,開始在他們的體表外翻騰跳躍起來,唯一不同的是,斯黛拉的血液是混合着暗黑色的精光,而勞倫特的血液則是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輝之中。
兩道光芒在半空中飛舞旋轉,能量自無聲處拔地而起,氣流的碰撞,威壓的擠壓,兩股來自不同身體的血液如浪潮般相互撞擊在了一起,混合、炸裂、揉搓、消融,突然間,鋼針之上金色的光芒發散出來,一是一道密密麻麻,讓人眼花缭亂的聖文經典。
那是作為西奧塔的信徒們必然會記住的一道聖文,所有人入教之時都會在教義的封面看到這句話。
“且視他人之疑目如盞盞鬼火,大膽去走屬于你自己的路。”
鋼針此時變得違背常理的柔軟,它橫跨兩人的胸前,彎成了如同煮熟的面條一般的扭曲形狀,兩道暗紅的液體從鋼針的内部彙聚,然後帶着金色光芒的那邊如同有了自我意識一般,瞬間将對方裹挾起來,一起沿着這道針管的縫隙流回了勞倫特的體内。
密室裡一片靜默,流水滴落的聲音有節奏的在兩個人耳邊響起,斯黛拉血液的流失越來越快,但她根本無法阻擋,那看似細小的鋼針仿佛是台超大功率的吸水泵,把自己體内的血液如同抽水般毫不留情的抽向對方體内。
呵。呵。
斯黛拉喘了兩口氣。
随着血液流失,她的身上已經沒有力氣了,甚至連正常說話都做不到,嘴唇開始翻白,嬌嫩的皮膚漸漸地泛起了褶皺,烏黑的發絲如同墨水脫落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了蒼白之色。
她正在急速老去。
反觀勞倫特,那從斯黛拉體内抽出的血液除了一小部分滴落在地面以外,剩下的全部流入了他的身體裡面,他的皮膚開始蒸發出大量的水蒸氣,整個人都變得通紅,仿佛體内正在進行着劇烈的戰鬥。
片刻過後,勞倫特睜開了眼,他軀幹保持着不動,卻把右手慢慢的舉了起來,右掌之上的血管如同山脈起伏,金色的光輝緊貼着皮膚像流水一般沿着皮膚上的紋絡來回徜徉,神聖又隽永,美麗又肅然。
他并沒有欣賞太久,而是把拳頭握了起來,這個動作直接就把手裡的金輝捏碎,碎成了一片片金黃色灰燼在空中飛揚。
“這就是你的力量嗎,姐姐。”勞倫特伸手将鋼針從兩人的胸前抽了出來,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也拉得斯黛拉在空中蕩了一下,仿佛失去了大部分體重一般。
勞倫特的目光穿過昏暗的房間,落在了斯黛拉的臉上,往日美豔姣好的面龐如今已然垂垂老去,蒼老的面容上溝壑滿布,一根根銀白的發絲從額頭垂落下來,無力的耷拉在凹陷下去的颌骨兩側,纖細的手腕變得更加瘦弱,仔細看去如同皮包骨一般,沒有一點力量可言。
斯黛拉這時候終于可以緩一口氣了,她慢慢的擡起頭,也擡起了那對沉重無比的眼皮,就這麼目光渾濁的,靜靜的看着勞倫特,什麼也沒有說。
手腕上的皺紋已經被一股新加入的能量抹平,身體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絕美體驗,這就是年輕的滋味,這就是生命的力量,勞倫特雙目通紅,内心狂喜,反複松握着手掌,那樣子仿佛仍然不相信自己竟然就這麼陰差陽錯的完成了最後的儀式。
永生。
這是西奧塔都沒辦法給予自己的殊榮,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神迹,以後誰還敢懷疑神的存在,我自己就是神!
勞倫特一聲嘶吼,内心的喜悅再也控制不住,他一拳砸向旁邊的台桌,桌面應聲而碎。
“你看看你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父親給你帶回玩具時候的樣子。”斯黛拉努力睜着那雙沉默無比的眼睛,皲裂的嘴唇撕開了無數條滲人的血縫。
“男人一輩子都在玩玩具,隻是玩具的種類變得不同了而已,有人愛錢,有人愛權,而你就是天父帶回給我最好的玩具,姐姐,永生的滋味如何?我現在終于能夠親口品嘗了。”勞倫特話說到深處,手腳不自覺的在原地旋轉了起來,仿佛跟随着不存在的音樂跳着世界上最美妙的華爾茲。
“永生嗎?其實我可以告訴你是什麼感覺,那就像一個人孤零零的走進了被反鎖起來的冰庫裡,傳不出聲音,聽不到話語,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四周一片漆黑,所觸摸之處全是一片冰冷,太冷了,勞倫特,那真是太冷了...”
話還沒說完,老邁的斯黛拉嘴角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然後緩緩閉上了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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