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得罪了三個人,綠蟾是她表姐,自然不與她計較,那元小姐面皮上卻有些挂不住,漲得臉通紅,不知如何作答。
箫娘早與玉台結怨,暗暗咬牙切齒,轉念一笑,“我活計尋常,是不大好,不過是元姑娘好心,賞個差事我做,叫我有得糊口,玉姐怎的體諒不到姑娘的善心,反說她眼界窄呢?”
玉台唇磨了兩下,把箫娘剜一眼,對着元小姐笑笑,“我一個表姐犯好心還不夠?你又犯什麼好心呢?有這好心,街上舍個叫花子不好,何必給那沒臉沒皮成日打秋風混飯吃的人?誰家沒幾門子窮親戚,那些人我最曉得,面前吃着你的,别過臉不知怎樣笑你傻呢。”
箫娘欲含譏還口,偏玉台的貼身丫頭見縫插針,拔頭出來說話,狀若調和,卻不為公道,隻為叫玉台消氣,因此話裡隻管把箫娘往低貶:
“姑娘,是您不好,元姑娘發元姑娘的善,與您何幹?常言道甯作一善,不作一惡。元姑娘問心無愧,遇着沒良心的,不怪她的不是,隻能怪那沒良心的人。你又出這個頭,人轉背不說元姑娘,倒要說你傻了。”
話說到此處,箫娘一時語塞,待要再諷她,又隻怕難聽話出口,把這新認得的元小姐也得罪了去,叫她還如何混飯吃?
第23章吹愁去(三)
翠戶内明譏暗諷,綿裡藏針,幾片嘴皮子一磨,消損了奇異的自尊。
箫娘自己也覺得可笑,她這樣的身份,談何自尊?她的自尊,隻能隐藏在“有利可圖”的境況裡。
于是啞坐片刻,綠蟾瞧她有些尴尬,便使喚丫頭,“你去前邊告訴父親一聲,他們叫的唱的,也請來與我們消遣消遣。”
丫頭福身要去,卻被玉台喊住:“嗳,站着。”扭頭朝綠蟾笑,“姐姐何必費事?這裡現成就有個,叫她唱來咱們聽,豈不好?”
說話間,眼風斜斜地往箫娘身上溜。綠蟾心知她是與箫娘過不去,笑勸,“你這話不好,箫娘如今是正經人家的婦人,如何唱得?還是外頭去請吧。”
玉台不依,望着箫娘譏诮,“哪裡見得?哪個正經人是買來的?買來,又未成禮過戶,不清不楚的在人家中住着,不往深了追究,隻當是個嫁來的婦人,往深了追究,恐怕就是個買來的丫頭。”
箫娘看她不罷休,撇嘴道:“沒有琴笛,叫我如何唱?恐怕污了姑娘們清聽。”
玉台立時吩咐丫頭,“你往外頭去,把那伴奏的請兩個來。”
箫娘如鲠在喉,暗暗拿眼乜她。她也暗暗冷笑相對。不一時,果然請進來一個吹笛的、一個彈筝的,把箫娘架在上頭,隻得唱來:
彩雲開,明月如水浸樓台。原來是風弄竹聲,隻道是金佩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①……
罷了,玉台先就說好,笑裡藏針問那兩位伴奏的,“你們吃的這碗飯,倒說說她唱得如何?
二人回贊,玉台又笑,“她原先也是唱的,比你們倒好些,你們哪家都請得,她隻管給家中的娘們爺們唱,外頭請不去,是私伶。”
她刻意把那“伶”字咬得格外重,自己說完先咯咯笑起來,衆人隻得陪笑。笑完,玉台擡手叫丫頭,“果子點心、再抓把錢賞她。”
未幾她那貼身丫頭便端了碟碎了渣的酥餅來,高高地遞在箫娘眼前,見她不伸手,便吊起眼,“拿着呀,好容易得個好東西吃,你還面皮薄不成?嗨,這有哪樣不好意思的?你來這一趟,不就為這點子賞?接了去,腕子也端得酸了。”
箫娘隻得接了來,那丫頭又将帕兜子攤開,抓一把錢抛給她,“接着!”
她哪裡得手接呢?銅錢便似一場苦雨,由她頭頂洶洶灑下來,圍着妃色的裙邊,濺起無數“叮叮咣咣”的回聲,伴着席上衆人嘻嘻的笑聲,有意的、無意的,連綠蟾也禁不住笑了一聲。
箫娘曉得,她不是刻意嘲笑她,那隻是骨子裡天生的、對貧寒鄙陋的一種輕視。就好像偶見階下的一捧灰,會本能地蔑視、或皺眉。
箫娘仍然是那捧灰,不論她輾轉何地,照舊改變不了。
可綠蟾到底秉性純良,匆匆斂了笑,嗔怪玉台一眼,“你又捉弄人。”
她捉裙起來,借故拉着箫娘往銀屏後頭吃茶,避開玉台的譏鋒,貓着聲後頭與箫娘說話:“我姑媽姑父就得玉台這麼個女兒,自小驕縱長大,連我爹也十分疼愛她,寵得她那副脾氣,你别放在心上。”
如果先前箫娘還有惱怒,那此刻半點也無了。她隻是弄懂了一件事,不論她如何小心奉承,與“她們”也終究不是一路人。
人好似天生就沒有平等,有的是天生的小姐,有的是天生的丫頭。就連與綠蟾,也永隔着富貴貧寒,成不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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