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世事熔煉,他身上那種少年人特有的清淩早已消磨殆盡,眉宇間常帶霜色,整個人蒼白得了無生氣。好像黑袍裡裹得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段冰、一把冷鐵,面對的是人是鬼,是他刺傷别人還是會被别人打碎,都不足以令他稍稍變一變臉色。
此刻哪怕是對着聞衡,他心緒激蕩直欲反噬己身,臉上仍然沒有血色、沒有一點激烈的表情。
“有勞嶽公子挂懷。”
他沒有回答好不好,将視線從聞衡臉上移開一點,不着痕迹地活動僵硬的五指,重新握住了劍柄。
這場面好像回到了幾年前,聞衡第一次遇見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薛青瀾。
曾經肯對他敞開懷抱的人豎起了滿身的刺,冷冷地說:“這是垂星宗與純鈞派的比試,嶽公子早已不是純鈞弟子,還請下去,換一個人上來。”
聞衡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一腳踩空的失落感了,他倒不惱怒,隻覺得遺憾。夏日裡響晴的藍天、滿山遍野濃翠的綠樹、眼中所見一切鮮明的風物,都因此時心境蒙上一層晦暗色澤。
他不緊不慢地說:“四年前我落選親傳弟子,被發往湛川城做入門弟子,如果純鈞派沒有将我除名的話,我如今應該還算是純鈞弟子。”
薛青瀾瞬間就被他惹毛了:“今日争勝,純鈞派與垂星宗必然要走一個。擋在我面前的人就算是你,我也絕、不、手、軟。”
聞衡對于純鈞派的感情,未見得多深厚,但純鈞派尤其是玉泉峰上下,畢竟曾有恩于他,遇到麻煩他願意出手幫上一把。今日垂星宗要用純鈞派作筏子,前邊面子已經掉了一半,若他再退讓,隻怕百年劍宗就要徹底顔面掃地了。
“薛護法,我不信以你的眼力,看不出純鈞派的異狀。”聞衡淡淡道,“垂星宗要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便堂堂正正地來戰。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方才這位陸護法口口聲聲說天下第一不能服衆,難道貴宗如此作為,就能服衆了麼?”
他說這話時側頭面朝陸紅衣,聲音傳遍廣場,看上去像是在質問垂星宗門人,而非直斥薛青瀾。
他不想與薛青瀾劍拔弩張,這個小小的動作,算是聞衡的一點私心。
可薛青瀾沒有理解,他隻看到聞衡扭過頭去,容色冷淡,像是不願再多看他一眼,每一個字都正氣凜然,映襯得他像個跳梁小醜,可笑又可悲。
當年在越影山上,聞衡待他如兄如父,雖然平日裡盡是縱容,在大義上卻從不含糊。薛青瀾蒙他教導多日,自然深知聞衡好惡,然而他此刻觀照自身,自來司幽山後的所言所行,竟全然與聞衡昔日教誨背道而馳。
就是他生身父母、原本師父在世,恐怕也以為他早已改移了性情,是個心向魔宗、不辨正邪的卑鄙小人。
“嶽公子自恃劍法高明,便不把旁人放在眼中。”薛青瀾手腕輕輕一轉,劍鋒斜映寒光,他雙頰繃緊,似乎是咬緊了牙根,森冷地道,“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聞衡的目光從他臉上下移到劍尖,不知怎麼,居然歎了口氣,點頭道:“那我就來領教領教薛護法的高招。”
話雖如此說,他卻沒拔劍,就那麼毫無防備地站在原地,活像一個等人來紮的活靶子,一言不發,卻比千言萬語更能拱火。
薛青瀾倏然而動,身形快得晃成了一道虛影。
眨眼前他還離聞衡遠遠的,隻一瞬的工夫,鋒銳劍尖就破風而來,分毫不差地抵住了聞衡的左胸,正戳在心髒的位置上——
卻再沒有寸進。
聞衡又歎了一口氣。
夏日穿的粗布衣服很單薄,也不結實,薛青瀾手中是把利劍,那麼老大一個劍尖對着他的心髒,卻連衣服都沒劃破,他甚至連一點疼都沒感覺到。
“你啊。”
他無奈地伸手去握劍鋒。薛青瀾本是全力一擊,臨了到關頭又收住了勁,正是欲發不發的時候,被聞衡這動作一吓,氣勁登時開閘狂瀉,全灌注在劍上,他手中的這把精鋼劍竟然沒抗住,“咔嚓”一聲從中斷成了兩截。
一小截鐵片掉落在聞衡腳邊,薛青瀾抽劍甩手,另外半截斷劍飛出去,“铿”地釘入地面三寸,劍柄猶在顫抖不休。
他臉色難看至極,蒼白得有點可憐,顯然是強行收勁,被内力反噬不輕,一句話都不肯再與聞衡多說,縱身躍下了承露台。
他們兩人在台上說話,除了刻意高聲的那幾句,别的都隻有彼此才能聽到。下面的人一頭霧水地看着二人在擂台上聊了半天,還以為會打的飛沙走石腥風血雨,誰知道薛青瀾才剛出手就敗下陣來。
雖然誰也沒看清他的劍是怎麼斷的,但他既然走下承露台,就代表在這場比試中率先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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