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昆曲唱完,師爺輕步走過去,準備換一張唱片。
陸昱晟輕聲說道:"弗要啦(不要啦),師爺,過來坐。"
師爺應了一聲,撩起長衫坐在椅子上,手裡的折扇敲着掌心。
"師爺,今天的事體侬哪個看?"
師爺看了一眼陸昱晟,這個面目祥和,甚至有幾分溫潤的男子,常年一襲長衫,說話不緊不慢,頗有幾分上海灘老人的風範,可師爺卻知道,這個被人稱為鬼先生的陸昱晟,出生于陰曆七月十五,被風水先生批為八鬼陰煞命格,克父克母,十四歲就被趕出家門,送到水果行當小夥計,後來到了霍天洪的家裡做了小厮,他雖然不識字,卻是鬼精鬼靈,深得霍天洪老婆林阿秀的歡心,這林阿秀可是青幫大佬林天豪的獨女,在上海灘的黑道上,不管是誰,都要尊一聲"阿姐",一次外出,林阿秀被洪門中人埋伏,幸得陸昱晟舍命相救,才脫離險境,而陸昱晟卻身中十七刀,幾乎喪命,從此林阿秀收了陸昱晟為幹弟弟,并且讓父親收為弟子,一下子從小癟三成了青幫大佬,不過這陸昱晟也極為了得,不到三年,就壟斷了上海灘三分之一的福壽膏生意,一躍成為大亨,與霍天洪,張萬霖齊名,後來又在林阿秀的撮合下,與霍天洪,張萬霖桃園三結義,成立了三鑫公司,從此獨霸上海灘。
師爺沉吟片刻:"二老闆,這個新任警察局長可謂是來者不善呐,一場必殺局被他破掉,這已經是個奇迹,我更奇怪的是,他打上虹口道場,據說打死打傷三十七人,竟然全身而退,一根汗毛都沒傷到,您知道,這個扶桑人一向是目中無人的,法租界的老外輕易都不給面子,那這個新局長何德何能讓扶桑人吃這麼大個虧呢?而且有人看到,他還在虹口道場門口,親手擊斃了一個扶桑軍人,可虹口道場裡的人連門都沒敢開,這就是說要麼他是個莽撞之人,要麼就是一個有大背景,就連扶桑人都不得不給面子的人。"
陸昱晟點點頭:"看來咱們還是懈怠了,這麼一個能決定上海灘命運的人,咱們都不了解底細,這讓咱們很被動。"
"二老闆,段宇成這個人,一向嗜财如命,他的靠山是袁克定,袁家倒台以後,他就投靠了扶桑人,有許多人在背後罵他,可是新局長卻當着警察局所有高層的面,一槍打死了他,我覺得殺雞儆猴也好,敲山震虎也罷,這新局長的威是震出去了……"
"不錯,師爺說的對!"随着聲音,霍天洪和張萬霖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霍天洪現任法租界的總華探長,又是三鑫公司的老闆之一,青幫通字輩大佬,可謂是他一跺腳,整個上海灘都要抖三抖,可模樣卻是個癡肥的胖子。
"大老闆,三老闆。"師爺急忙站起來,躬身行禮。
"坐,坐,"霍天洪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你要是不站起來行禮打招呼,他表面不說,還笑呵呵的,可背後指定踹你一腳,這種睚眦必報的性格導緻整個上海灘,沒人不怕他。
陸昱晟站起來,微笑着拱了拱手:"大哥,老三。"
霍天洪嗯了一聲,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
張萬霖個頭不高,短發,他四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一雙瓷愣愣的大眼睛,透着兇光,他江湖氣極重,這上海灘的三位大亨性格迥異,卻相互忌憚。
"老大,老二,這上海灘發生了這麼大事,你們還坐得住?"張萬霖一屁股坐在了陸昱晟的身側,抓起一串葡萄吃了起來。
霍天洪接過師爺遞過來的茶,對師爺他一向是三分欣賞,七分戒備,誰都不會喜歡一個太聰明的人。
"老三,你收斂點,不就是一個新來的警察局長嗎?我打聽了,他叫陸爾,十八九歲…"
"什麼?"張萬霖一口葡萄差點沒噎着:"十,十八九歲?當上整個上海灘的警察局長?這背景逆天了!"
陸昱晟表面上臉色不變,但内心也是極為詫異,他的目光也看向霍天洪。
霍天洪點點頭,他開始聽法國人說陸爾的資料時,也是張萬霖這副表情。
"亨利.勒内先生也在關注這個人,他剛拿到的資料,這個新局長叫陸爾,關外人,東北王張雨亭的義子,少帥的拜把兄弟,十四歲參加東北軍,十六歲當營長,十七歲當團長,好像還會武,這次滿清皇族在張勳的支持下鬧複辟,你們曉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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