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突然想到那個老僧人說的話,又想到她從小的境遇,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生硬地轉移了話題,&ldo;這糕點還要不要再來一塊?&rdo;微瀾搖搖頭,她早餐向來吃很少。大約十分鐘後,陸老夫人終于出現了,陸遇止立刻站起來走過去,扶住她的手,&ldo;奶奶。&rdo;老夫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視線越過去,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明豔動人的女子,思忖着這便是讓孫兒上心的那位葉家三小姐了。她活了這把年紀,閱人無數,眼光越發精毒,這女子的皮相是世間少有的妩媚,甚至有些偏妖豔了,可那雙清澈的眼眸,偏偏又靈動逼人……陸老夫人大步地朝她走過去。微瀾隻覺得這位老人家一來,空氣裡就帶着一種淡淡的禅香味,令人感覺很舒服,連頭疼似乎都稍有緩解,她微微一笑,&ldo;陸老夫人。&rdo;她鮮少有同長輩接觸的經驗,不免有些拘謹,陸遇止也看在眼裡,心也不由得捏了一把。&ldo;遇止,&rdo;老夫人的目光淡淡地看向桌案,面無表情地說,&ldo;人老了,眼睛越發不中用了,那佛經隻抄了大半,剩下的,你拿去替我抄了吧。&rdo;陸遇止知道奶奶這是故意支開自己,他深深地看了微瀾一眼,便拿了那卷佛經進了内室。陸老夫人見自己孫子眉頭緊皺的模樣,忍不住有些發笑,她又不是母老虎,難不成還能把他心上人吃了?&ldo;今年多大了?&rdo;&ldo;22歲。&rdo;這個問題微瀾并不陌生,陸遇止的母親也這麼問過,不過……她擡頭看過去,老人家面上挂着笑意,看起來很是慈祥,心中不由得疑惑,這老人頭發全白,可面容又不似有那麼老。&ldo;陸老夫人,您今年多少歲了?&rdo;老夫人被她這樣一問反愣了一下,随後朗聲大笑,&ldo;我……&rdo;她用手指比出一個手勢,&ldo;小女娃,我今年整整八十歲了。&rdo;&ldo;真厲害!&rdo;微瀾由衷地感歎道。八十年,那是多麼漫長的一段歲月?她媽媽也隻在這世上活了三十三年。陸老夫人一改之前的嚴肅,親昵地拉着微瀾的手同她說話,&ldo;你是第一個這麼稱贊我的人……&rdo;她說着說着,不禁眼眶微微濕潤起來。活了八十年,還是頭一回有人說她厲害。陸老夫人年輕守寡,頂着重重壓力撐起陸氏集團,後來又中年喪子,雪染發鬓,再後來大孫子又出了事……好友一個一個地離世,活着的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她快些閉眼,現在卻有人告訴她能活八十歲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老夫人内心如何不受觸動?陸遇止隻花了半個小時便抄完了剩下的半卷佛經,急匆匆出來時,看到外廳隻有微瀾一個人,他問,&ldo;我奶奶呢?&rdo;&ldo;她回房間休息了。&rdo;陸遇止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ldo;你們剛剛說了什麼?&rdo;他一邊送她出門一邊問,&ldo;我奶奶有沒有問一些奇怪的問題?&rdo;&ldo;沒有啊,&rdo;微瀾直覺搖頭,&ldo;她人很和藹,很親切,也很健談。&rdo;幾乎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說,自己就隻說了那三個字。陸遇止嚴重懷疑剛剛和微瀾說話的人是不是被佛祖突然掉包了,那個曾在談判桌上讓對手聞風喪膽、哪怕入了遲暮之年仍令許多人畏懼的陸老夫人竟然和&ldo;和藹、親切&rdo;這些莫名其妙的字眼沾邊?打死他都不信好嗎?!&ldo;她真的沒有為難你?&rdo;&ldo;她為什麼要為難我?&rdo;陸遇止被堵得啞口無言,随後,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ldo;我先送你回去。&rdo;從葉家回到家裡也不過花了半個小時,陸遇止看到原本應該在休息的奶奶已經坐在主屋客廳沙發上等着了,她看了一眼壁鐘,淡聲道,&ldo;速度夠快的。&rdo;陸遇止快速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ldo;我這不是怕奶奶您久等嗎?&rdo;老夫人微微笑着不說話,吊得陸遇止心裡癢癢的,他隻得主動問,&ldo;奶奶,您看都看過了,覺得她怎樣?&rdo;&ldo;如果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會怎麼做?&rdo;陸遇止的心涼了大半,&ldo;奶奶,我記得您說過,相由心生,她那相貌……&rdo;陸老夫人信佛,按照常理推斷,她怎麼會讓這樣一個長相妖媚的女子當陸家孫媳婦?這正是陸遇止最擔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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