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低聲說了一陣京裡的情形,眼看羅旭要走,楊進周突然開口說道:“紀曦,有件事我不得不說。我說是武将,可這兩年在家的功夫大約也比你多。你一心撲在公事上固然是沒法,但你家是世襲的國公,令堂又給你添了個弟弟,家中事務恐怕就隻有你家夫人料理,令尊這一回若是再遠鎮雲南,令堂隻怕難免會有些思量,到了那時候你家夫人未免更難。”說到家事,剛剛還笑嘻嘻的羅旭頓時沉默了。他怎不知道楊進周說的都是事實,楊進周遠鎮兩江,還能帶上家眷,可他和妻子哪怕再恩愛,一個月至少有半個月都是晚上獨自泡在内閣直房。這眼看過了年就是三年,冰雲卻仍是沒動靜,母親在他面前不說什麼,天知道在冰雲面前會不會露出些什麼意思?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想在楊進周面前流露出這些,半晌就笑道:“你到江南這麼些時日,倒是染上了些水鄉的柔情來。都說鐵骨柔情,嘿……”“你别打岔。”楊進周哪裡不知道羅旭的性子,當即沒好氣地打斷了他,“這都是瀾瀾去了你家之後,回來對我說的。對于令尊出鎮一事,她倒是有個想法。令尊令堂這幾年在一塊,甚至還給你添了個弟弟,想來感情自是不同。如今你已經出仕,當然是要留在京城的,可令堂何妨上書提請與令尊一同去雲南?當然,你那幼弟還小,這也不是最好的法子,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羅旭那一絲好容易露出來的嬉皮笑臉立時無影無蹤。他站在那兒仔仔細細思量了好一陣子,最終深深吸了一口氣,“母親在京城獨守十幾年,這其中的苦楚隻有她知道,我能體會到的頂多一星半點。回去之後我會試探試探母親的意思,倘若她也有這想法,我必定會竭力促成。”“沒錯,要緊的是令堂的意思!”見楊進周釋然一笑,羅旭突然冷不丁出拳在他右肩上擂了一記,見人紋絲不動,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你個叔全,我來提醒你夫妻倆一趟,你就立時給我還了回來,我還指望你欠我個人情呢。得了,回去陪着夫人好好走走逛逛,把這一個月的假好好揮霍了再說!我走了,回頭到了京城,找哪天咱們再一塊出來喝酒吃肉!”“那就說定了!”兩隻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好半晌才分開。羅旭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朝那邊的坐騎走去,右手卻舉起來揚了兩下。而楊進周站在那兒,一直到羅旭上馬揚鞭飛馳而去,這才轉身走了幾步進店。一旁等得迷迷糊糊的夥計被那帶起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寒戰,一睜眼慌忙上去下門闆。不一會兒,那呼呼風聲就完完全全隔在了門外。按照這些年早睡早起的習性,陳瀾這會兒早已經呵欠連天。隻是楊進周出去送人,她自然是斜倚在床上強打精神等,可不知不覺眼皮就打起了架。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她終于聽到了一陣響動,一個激靈立時睜開了眼睛,卻見人已經到了跟前。“撐不住睡就是了,何必還要等我?”“都成習慣了,你不在我哪裡睡得着?”陳瀾用胳膊肘撐着坐直了身子,一頭秀發披落了下來。剛剛等人的時候,她泡好了腳就拉過了被子在床上等人,撒花大襖也已經除去,隻穿了一件貼身的小碎花绫子小襖。待到楊進周泡好腳之後也熄燈上了床,兩人頭并頭地躺下,她就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了丈夫的聲音。“怎麼不問我這一去送人這麼久?”“男人總有男人之間的話要說,總脫不開商量那些大事小事。”陳瀾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待感覺到枕邊人輕輕抓着自己的一縷頭發在手中把玩,她這才輕輕壓住了他的手,“等回去了,和我一塊好好敲打敲打小四!竟然給我賣關子打啞謎,他膽子太大了!”“你出來之前不就知道了麼?”微嗔的陳瀾一下子愣住了,翻身過來看着楊進周,雖說在漆黑之中看不清他什麼表情,可她仍是忍不住有些心虛,說話也不由得有些不利索:“我隻是猜測而已……一聽到你給了假就那麼不遺餘力地撺掇,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想想他總不會害了我們……”“這不就行了?他是你弟弟,也就是我弟弟。”楊進周湊近了些過去,用手輕輕撫着那熟悉的面龐,“我還想呢,咱們動身的時候那麼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沒有,敢情你是故意的,想來他知道咱們走得這麼急,一時也得跳腳一陣子了。紀曦也說,你就是四弟肚子裡的蛔蟲,他那些彎彎繞繞哪裡瞞得過你?”“他就是喜歡胡說八道!”盡管楊進周并不在意,陳瀾仍是忍不住箍着他的脖子,又低聲賠了禮。她自然是想看看弟弟這一番作為是為了什麼,如今羅旭解說了分明,她心頭大石落地,倒是不那麼擔心了。然而,話說開了之後,楊進周卻反而膩了上來,似笑非笑地索要補償,隻是一會兒,那張不甚結實的大床就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喂,你輕些……真颠散了架子就要丢死人了!”“你還有心思顧着床麼?”室外寒風呼嘯,室内狂風暴雨,帳子牢牢遮住了那旖旎風光,卻遮不住其中的驚呼呻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聲息方才告一段落,但沉沉睡去的卻隻有一個人。聽着枕邊傳來那均勻的呼吸聲,楊進周伸出手去,輕輕摩挲着那光潤的頭發。在江南養了這幾年,她的頭發越發濃密光亮,人也養得白皙豐潤,如今回了京城回了家,這樣的安閑日子還能有多少?就像他提醒羅旭一樣,羅旭還隻是人在内閣忙得回不來,可他要是萬一出征在外,留着她在家中,她這如今的豔麗妩媚是不是仍會依舊?怪不得皇帝那一天在他面前無意中提起,男人的大志和女人的心願,幾乎很難兩全其美。縱使是富有天下的人主,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那眉宇間亦滿是惘然,想來是觸動了心中隐痛。定風波在真定府住了兩日後,陳瀾和楊進周便轉道東南行往德州。這一帶的陸路都是寬闊的黃土官道,再加上天公作美,一連數日都是大晴天,就連北風都小了些,夫妻倆自是走走停停,連帶着幾個随從親兵和芸兒柳姑姑都買了不少各色小玩意,等到德州時正好是十月初一。時近傍晚,因随行車夫早年曾經走南闖北,夫妻倆便聽了他的建議,選了一家在德州城内聲名不錯的百年老店,卻沒有獨立的小院,便要了三間房外加一個一大一小的套間,所幸也正夠一應人等住下。柳姑姑一如從前添錢讓店家換上了全新的被褥,正讓芸兒收拾外間屋子的時候,外頭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芸兒上前才打開門,就隻見門外站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計,手裡托着一個長條木盤,上頭的盤子上扣着一個大碗。芸兒頓時皺起了眉頭:“我們可還沒叫過飯菜!”“客官,這是咱們德州最有名的德州扒雞,早年太祖爺南巡的時候親自賜的名,到了咱們德州的外鄉人一定會嘗一口。這雞又是焖又是煮的,現點現做得等上許久,所以掌櫃的見各位不像本地人,就吩咐小人送上來。”那夥計說話利索伶俐,頓了一頓又滿臉堆笑地說,“當然,各位若是不要,小人這就端走。”“留下吧!”裡間的陳瀾聽那夥計說什麼太祖賜名德州扒雞,一時頗為無語。隻是那夥計都已經那麼賣力地推銷了,她也就無可無不可地吩咐了一句。不多時,外頭就傳來了夥計道謝的聲音和關門聲,等到她換了衣裳出屋子,就隻見芸兒正揭開了那德州扒雞的蓋碗,好奇地打量着裡頭的東西,她一時輕咳了一聲。下一刻,芸兒就原樣蓋好,又笑着湊上了前。“夫人也真好心,他們那是說得好聽,我瞧着就和京師其他地方的燒雞一樣,沒見有多大差别。老爺不是帶着車夫彭大叔出去了麼,說是要把這德州有名的美食統統買回來,想來那扒雞總比這客棧裡頭的正宗。再說,店家哪有那麼好心送燒雞給咱們,還不是算在房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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