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隻當這是裴祐的安慰之舉,也沒太在意。看裴祐這麼着急成親,那她總不好讓他太掃興,頂多就是将來多跟無德居的姑娘們解釋,她在昌平縣就跟裴祐是舊識,在李蓉&ldo;去世&rdo;後這麼快就跟裴祐在一起,隻是覺得人生無常,不想再浪費有限的生命。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裴祐才依依不舍地離去。等裴祐一走,一直悄悄關注着這邊的徐鳳姑就過來了,面上帶着笑:&ldo;婉婉,娘看裴先生如今對你是千依百順……娘之前還有些擔心你嫁給他會受委屈,如今見了你跟他在一起時的模樣,娘真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了。&rdo;&ldo;娘,您放心,就算他對我不是千依百順,我也不會受委屈的。&rdo;姜婉笑着拉住了徐鳳姑的手,&ldo;您看我像是個甘願受委屈的人嗎?&rdo;&ldo;你啊,真是越大越潑辣了。&rdo;徐鳳姑笑道,言語裡半分責怪的意思都沒有。姜婉笑眯眯道:&ldo;潑辣點兒好,這樣誰也不敢欺負我,那日子過得才叫舒坦。&rdo;徐鳳姑點了點姜婉的鼻子,嗔笑:&ldo;就你歪理多!&rdo;知道其他人也都在聽着她的回答,姜婉歎了口氣,為難道:&ldo;此事我原本并不想讓你們曉得的……唉,當時李蓉已是彌留之際,隻怕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然而那時候她哭着求我,說我與裴大人乃是同村人,畢竟早有交情,她不放心裴大人,便希望我能在她死後幫她照顧他……我那時候不忍見她死前難過,便答應了她……&rdo;薛相思有些激動:&ldo;婉婉,你看,既然你都說了她當時神志不清,這種情況下答應下來的事,怎麼能當真呢?&rdo;姜婉有些猶豫地看她:&ldo;薛小姐,謝謝你,我也明白你在為我着想。隻是我如今畢竟是個商人,要重承諾,若這樣天大的事都答應了不做,将來誰還會信我?&rdo;&ldo;可……可你這樣的人,怎麼能嫁給裴大人那種,那種……&rdo;薛相思有些着急,她是真的沒辦法想象姜婉嫁人之後再後宅待着的光景,姜婉明明是那麼與衆不同,合該擁有一個完全不同的歸宿。&ldo;薛小姐,還請放心。&rdo;姜婉正色道,&ldo;我雖會完成承諾,嫁給裴大人。然而,我不會像普通女子一樣,留在家中相夫教子,這裡是我的心血,即便嫁了人,我也不會轉手他人……或者這有些對不起裴大人,隻是我會與他談一談,完成李蓉的遺願是我們共同的願望,其他的,大約他會同意的吧。&rdo;之前裴祐借着李蓉在無德居的機會,有過幾次被人看到出現在祥雲閣,而那時候無德居的姑娘們,基本都認為那是裴祐和李蓉太過恩愛,當時也都羨慕得緊。因此,關于裴祐&ldo;太過深愛李蓉以至于想要完成李蓉遺願&rdo;的解釋,沒人覺得違和。在大宋,父母去世,子女有守孝三年,事實上為二十七個月的禮制,丈夫死了,妻子也要守制那麼久,隻是沒父母去世守孝那麼嚴格,做不到也不會有太多人指責。而妻子死去,丈夫按照制度隻需要守制二十七天,一般這種也不約束底層勞動人民,而是在官員之間比較看重,而且隻有正妻死去才會如此。不過一般人也不會再妻子死之後一個月就再娶,總要等上個月,讓人看到他的&ldo;悲傷&rdo;漸漸消失之後再娶。從時間上來算,李蓉&ldo;去世&rdo;早已超過了這個時間,因此裴祐已經可以張羅娶填房,且因為這種臨死托丈夫的前情,也不會讓人覺得裴祐這麼快再娶是無情無義,隻會覺得他太有情意。而受好友所托嫁給裴祐的姜婉,自然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好閨蜜,并且她之後再出來主持祥雲閣的事,旁人也不會覺得突兀,畢竟她是&ldo;被迫&rdo;嫁給裴祐的,難不成連她的生意都要因此荒廢了?那就太霸道了!姜婉思索之後發現,因為這小小的流言,她匆匆嫁給裴祐的事,瞬間就變得無可指摘起來,不管是她,還是裴祐,形象都愈發正面了。不得不說,裴祐想出的這個辦法,十分高明。&ldo;婉婉……&rdo;薛相思看上去有些動容。姜婉握着薛相思的手道:&ldo;薛小姐,不用為我感到難過。此事我一開始雖覺得有些為難,隻是想通了之後也就如此了。我這輩子本沒有打算嫁人,而裴大人為人正直俊秀,雖是受李蓉所托,然而嫁給裴大人也可以認為是我的幸事了吧。&rdo;&ldo;哪裡是幸事啦!&rdo;薛相思道,&ldo;你明明,明明本該有更好的歸宿的。&rdo;薛相思口中的更好歸宿,指的自然就是九皇子了。原本她們這些小姑娘,對九皇子的愛戀有些像是追星,等她們跟姜婉相處久了之後,情緒上就更偏向她了,因此從前見姜婉跟九皇子&ldo;交情好&rdo;,她們也會想想九皇子是不是會娶了姜婉的事,而這個想法,倒是沒讓她們太過排斥。九皇子終究要娶妻的,不會是她們,那如果是她們熟悉喜歡的姜婉,那倒也不錯。&ldo;謝謝你高看了我,我倒是無所謂。&rdo;姜婉笑道,&ldo;一紙婚約困不住我的,就算成了親,我還是我。難不成我成親後,你便要跟我劃清界限,再也不理我?&rdo;薛相思連忙道:&ldo;那當然不會!&rdo;原本偷偷聽着這邊二人說話的無德居姑娘們,有些多愁善感的已經抹起了眼淚,為姜婉對李蓉的友情,為裴祐和李蓉的愛情……姜婉笑道:&ldo;那不就好啦?這事便這樣了,我要不了多久就會嫁人,到時候你們要不要來,都随你們。這事也不會大操大辦,安安靜靜地走完流程便可。&rdo;薛相思想了想,道:&ldo;我要去!&rdo;其他偷聽的姑娘也紛紛道:&ldo;婉婉,我也要去!&rdo;姜婉笑道:&ldo;好,之後我會給諸位送請帖去,那日也會另備房間,專門給咱們無德居的,到時候,你們就都算我的娘家了。&rdo;&ldo;好啊好啊!&rdo;有人面露興奮地說道,&ldo;要是今後那裴大人欺負你,我們便替你出頭!&rdo;&ldo;對!姜姐姐可不能受委屈!&rdo;有人附議。看到這一雙雙真誠的眼睛,姜婉是有些心虛的。裴祐編出來的事,在她的承認和稍微的情感加工之下,将她和裴祐都塑造成了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好在李蓉不是真死,不然李蓉若真死,她還和裴祐故意搞出這麼一出,實在就是在消費死人了。現在這樣正好,在這個故事裡,全了她,裴祐,以及李蓉三人的名聲。在流言之後,裴祐再來找姜婉,就顯得沒那麼突兀了。姜婉當天回到自家小院時,便聽她爹娘說,今日裴祐已派人來說媒了。裴祐如今是無父無母,家裡也沒有别的長輩,自然是要自己讓人過來說媒。因為之前早商量好的,這就是走個流程,徐鳳姑稍微&ldo;猶豫&rdo;了一下就同意了,讓那個不知内情的媒人喜得跟什麼似的,連忙回去報告好消息了。因此,姜婉回到家中沒一會兒,裴祐就來了,先跟姜福年和徐鳳姑見禮,随後就眼巴巴地看着姜婉。姜婉本還想看一下賬,剛回京城祥雲閣的事要處理的還多着呢。可見裴祐如此,她隻得将他帶去自己房中。剛一落座,倒是姜婉先開了口:&ldo;那流言……是你想出來的?&rdo;裴祐點頭道:&ldo;是我。&rdo;姜婉就眯眼看着他,直看得裴祐有些心慌氣短:&ldo;婉婉,你,你為何如此看我?&rdo;姜婉轉開視線,歎息一聲道:&ldo;我隻是覺得,你已經變了,不再是我認得的那個迂腐書生了。&rdo;裴祐臉一紅,姜婉這麼一說,他就想起最開始的時候,他對她有着多大的偏見,如今的他對過去的那個他嗤之以鼻,可那畢竟也是他自己,他無法不正視自己曾經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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