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陸孟拄着一把黑色長柄傘等在檐下。天又下起小雨,他穿的一雙皮鞋,頂部被打濕,側面沾着半幹的泥塊,他用傘尖去揩,猛然一下戳中腳背,卻顧不上疼。
背後拉攏的卷閘門重新打開,隔了将近二十四個鐘頭,陸孟再次見到陸譚。
和陸譚暫别的小幾個月裡,陸孟常會想起自己這個笨拙而又固執的兒子,也常常怨恨上天不公,叫陸譚生來分明是顆玲珑心,怎麽就在一朝之間缺了大半。
意外摔傷後身體療愈,原先兩歲就能識字背詩的小奇童,偏偏連話也不會說了,一次出門還讓看戲的孩童圍着耍樂。遇上這情形,陸譚有些無措,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回了家卻把門悄悄一合,他爬進搖搖晃晃的嬰兒小床,就和他還隻會舔着舌頭流口水的小弟弟睡在一起,問了也不哭,不過是再也不敢出門了。
也許陸譚其實并不蠢笨,他沒了能夠忖度旁人心思的本事,心裡就更多了點赤誠。他不再學着用蹩腳的話來求朋友們喜歡他了,他有了新的任務,就是趴在陸遠岱的小床邊,任弟弟握着自己的小食指。
陸譚想陸遠岱一定是很喜歡自己的,就像自己喜歡他那樣,畢竟很久以前,弟弟還藏在媽媽肚皮裡的時候他就夢到過他,夢裡是山是水,不過陸譚怕水,于是隻說有山。
過了兩三年,陸遠岱長大了,成了英勇守衛着笨蛋哥哥的小衛軍。當時教職工家屬院裡年齡相仿的小孩兒大多已經上幼兒園報道,陸遠岱卻說什麽都不肯去。剛好那年是陸孟夫婦倆齊齊評級的當口,事業家庭兩頭重,一個聽話懂事的小兒子,确實能為他們減輕不少負擔,于是陸遠岱入學的事就順理成章地拖了一年。
那一年或許是陸譚和陸遠岱過得最快樂的一年。同齡小朋友都每天嚷着躲着不肯去上學,他們兩兄弟就手牽着手大搖大擺地從樓底下走過,常逼得其他小孩兒都嫉妒得大哭。其中有一個比陸譚還要大一歲的胖頭小男孩,常趁陸遠岱不注意欺負陸譚,其實是覺得他長得好看,雖然傻乎乎的,但不管是哭是笑都是全院最漂亮的那個,就總忍不住想掐陸譚一把。
陸遠岱鬼點子多,也記仇,旁的欺負陸譚的小孩兒他都是意思意思地回敬,唯獨對小胖頭從不手軟。
有回兩人抱在地上翻滾打架,陸譚勸架不成急得直哭,眼淚都淌進脖子裡,也不知道跑去叫大人。一看到小胖頭咬住了弟弟的耳朵,他就抓着他的後衣領,拼命把人往後拖。最後打架的兩人一個壓着一個,陸遠岱趁機拖住小胖頭的頭發,以牙還牙,往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還死咬住不放,直到小胖頭求爹爹告奶奶,答應他以後再也不招惹陸譚才肯松口。
陸遠岱這仗打得筋疲力竭,擦擦耳朵,口水裡夾着血絲,他渾不在意地蹭了蹭,就算疼也沒抱怨一聲。至于陸譚就跌坐着大哭,因為緊張和害怕,他幾乎把手指都塞進嘴裡。是陸遠岱走來拖起他,替他拍拍髒污的褲腳,又掀高衣擺把他哭得髒兮兮的臉擦幹淨,再親親他的嘴,然後牽他回家。
事後兩家家長知曉這事,都壓着孩子的後脖子上對方家門送禮道歉。小胖頭是怕了陸遠岱護哥哥的瘋病,被他一瞪就哇哇大哭。反觀陸遠岱呢,拉着陸譚的手仰高了下巴,被楊蘊秀勒令道歉還擲地有聲地反駁,話裡來去無非是他們先動了他哥哥,陸譚不是女孩兒更不是傻子,他教訓亂說話的人也沒有做錯,所以他絕對不會道歉。
家長們拿他這頭小倔驢沒轍,就轉去問一邊的陸譚。哪曉得陸譚更是不顧事情對錯,隻悶着頭擋在陸遠岱前面。兄弟倆腳跟對着腳尖,四隻手死死纏在一塊兒,俨然是兩頭小倔驢。
這事後來也成了家屬院的飯後笑談。陸孟常從同事嘴裡聽來一次又一次兄弟倆的“輝煌戰績”,也有人說他們夫妻倆這次是押對了寶,小兒子伶俐果敢又懂事,雖然脾氣犟是犟了點,對哥哥卻是沒得說。過個十年二十年,他們年紀大了,也就不用再擔心陸譚的歸宿,總歸是親兄弟,陸遠岱不可能丢了哥哥不管。值,這二胎押得實在是值。
楊蘊秀回回聽了也不說話,隻笑笑就領了兩個孩子上樓去。陸遠岱年紀小,還琢磨不透大人話裡的玄機,隻知道哥哥是他的責任,他以後得永遠照顧哥哥。
陸譚正埋着頭數台階,聽見陸遠岱叫自己就擡起頭來笑,兩隻手都抓住弟弟的手,并着腿往上蹦一台階,就聽到陸遠岱說:我願意的,我可以照顧好哥哥,媽媽你不要擔心。
話是這樣說,但那時候的陸遠岱懂什麽呢。他剛過了四歲生日,哪裡知道“一輩子”有多長,更猜不到哪天醒來他或許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他隻是記得那天晚上,媽媽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的排骨湯,他心裡是很喜歡的,但還是把湯裡大半的排骨給了陸譚。他想,看吧,我是可以照顧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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