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铳從他的話裡聽出千百般滋味,陰多陽少,“你是什麼意思?”
哼哼哼。
戴遠征的冷笑疾風一般抖落,“我說,你和曾樓迦的關系真是非同一般,利用他吊你回國恰到好處。”
“征哥,你今天有點不正常,”趙铳的大腦迅速消化一下對方的話意,“咱們不要老說話帶彎攜繞,你敢把話說得更清楚點嗎?”
“目中無人真是你長年積累的惡習,”戴遠征抓散梳理好的頭發,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個黑色的眼鏡戴上,“曾樓迦以前隻忙着學習,我并不擔心他,不過你就從沒覺得我有一絲絲眼熟?”
“誰?”趙铳仔細打量他這粗糙的變裝術,“征哥......”
戴遠征莫名臉綠,最後提示一次,“李勳然曾提到過的。”
“啊?”趙铳冥思苦想,“誰?”
“曾經十九中裡十九班的墊底......”戴遠征并非真的近視,所以戴一下又兀自取掉。
“餘铮?”依稀記得李勳然身邊以前有個貌似倒貼錢的學渣跟班,在趙铳的記憶裡比其他人的留影更風輕雲淡。
“算了,我料想過,你完全不會記住我這個人曾經存在過的畫面。”戴遠征收回眼鏡,“你們家族遺傳性地善于忘卻,隻會把痛苦留給無辜的人承擔。”
趙铳的頭蓦地有點眩暈,以為是運動症的翻覆,伸出手指,點摁着麻脹的額角,“你怎麼換名字了?其實直接把話挑明說,更利于高效地解決問題。”
戴遠征啞笑,“咱們之間的問題,恐怕很難用最短的時間解釋清楚,隻說你的父親趙登悠先生。”
“我爸?!”趙铳翹起的二郎腿倏地擺直,“戴遠征......不,餘铮。”
起身,垂目,“我以前叫你一聲征哥,僅僅因為咱們年級高低立下,給你的面子而已,我看你現在已經開始胡說八道,瘋言瘋語。”
拿起自己脫掉的羽絨服,提腳欲走。
戴遠征,不,他的真名是餘铮。
餘铮不乏幽蠻的聲線緩緩在趙铳的背後躍起,“大概咱們上小學的時候,趙登悠曾經接手過一個地标式的古建築設計方案,應該是叫鳴凰樓吧。”
趙铳的雙腳立定,一步不能移動。
餘铮繼續說,“可惜這座準備載入史冊,名垂青史的第一塔樓居然未完工先坍塌了。一時間媒體嘩然,舉國震驚。”
“作為主設計師的趙登悠必定難辭其咎,不但聲名狼藉也受了不少金錢上的損失。然而他卻避免牢獄之災遠去國外避難。你身為他的獨子,絲毫沒有遭到任何形式的滋擾與謾罵,甚至在錢權的保護下成了為惡一方的校霸。試問,這社會難免太不公平了?”
趙铳緩然回首,“你是?”
“我是我是我是!!”餘铮今天聽見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鳴凰樓當年發生重大安全事故,施工和監理單位均被追責,我父親的建築公司正是負責鳴凰樓的施工方,責任認定後被判刑五年。”
“父親出獄後,我們一家人的生活已然毀于一旦,公司破産背負巨債,我的母親因為受不了打擊變得癡癡傻傻。”
“我在上初中的時候完全不敢與人交流,恨不能把自己隐藏在牆角裡夾着尾巴喘氣,可是不行,因為我家沒錢保護我,我逃不了任何地方,隻能留在原地不斷讓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罵我是蓋塌樓壓死人的豆腐人渣的兒子。”
“直到我海外開公司叔叔還清負債,才将我移居到了另一座城市,恰好在十九中,我竟看見那個嚣張至極,仿佛永遠享受着衆星環繞的你。”
“你們家把趙登悠保護得太好了,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你們這些罪該萬死的人趾高氣昂地在陽光下活着笑着,而我必須得改名換姓,隐藏在名不見經傳大學裡,才能苟延殘喘地施展自己的理想。”
“分明同一座高樓的崩塌,對你們趙家毫無影響,反而扭曲了我的人生。這就叫不公平,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認為鳴凰樓坍塌的責任在我父親身上嗎?”趙铳怒不可遏地指向自己,“法外無天,法律認定責任在你家的企業,難道你認為是我們家是利用了金錢關系,才把罪責轉嫁在你父親頭上嗎?”
餘铮也咆哮着反擊,“我的父親絕對不會撒謊,他說做這個項目的時候因為涉及高層,所以力求每一個施工環節都做到精益求精,反而是趙登悠自恃資曆老,名氣大,在設計圖上自認從沒有出任何纰漏,與施工方欠缺溝通,甚至多次縱許設計公司的人渎職。”
“本來在高中的時候,我接近李勳然是為了間接靠近你,哪知剛搭上線,你就因為曾樓迦的緣故搞得不人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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