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鸾心中暗自記下這價格,又尋了個瞧着慈眉善目的攤主上前攀談:“爺爺,我是剛來走親戚的,随處逛逛。想問問您……咱孟林的米怎麼這麼貴啊?”
那老者閑着也是閑着,就跟她聊了起來:“這不是要交稅嘛。朝廷稅高,交不上去就得賣兒賣女的,我們莊稼漢也沒别的東西能賺錢,隻得将米賣貴一些。”
“交稅?”顧鸾訝然,心底直罵一聲:荒唐!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因去年水患,楚稷下旨免了河南一地三年的賦稅。朝廷都将稅免了,百姓們還這般辛苦的納稅,錢是交去了何處?
跟着又聽那老者道:“不過你若嫌貴啊……可以白日裡再來買。”
顧鸾一怔:“白日裡反而便宜麼?”
老者搖頭:“平日倒也沒有,都是夜市才便宜的。隻是這些日子聖駕南巡,上頭的官大人們怕價貴被瞧見了出事,白日裡不許那麼賣,硬将價格壓了下來。”
顧鸾奇道:“可那樣賣再扣去賦稅,不就賠了?還有人願意出來擺攤?”
“沒人來那不是打了各位大人的臉嗎?”老者嘿地一笑,“日後都還要在城裡頭過日子,都還要養家糊口,誰敢不來?”
這話顧鸾聽着都覺得心裡頭苦。上面的各級官員這是一邊要在楚稷面前做得漂亮,一邊又分毫不管百姓死活,隻拿他們将提線木偶般在用。
顧鸾搖搖頭,不再追問什麼,隻說:“您這米多少錢?我買些。”
老者給了個價,她瞧瞧,多了也拿不動,就隻買了一斤。但她在老者給出的價格之上多付了五成,引得老者好一陣千恩萬謝,直讓她覺得聽不下去。
離了這方攤子,顧鸾又走了走,竟在集市盡頭的暗處裡見着個賣孩子的婦人。
那婦人披麻戴孝地坐在地上,懷裡攬着一個四五歲的女孩,身上挂着個幾寸長的木牌子,牌上寫着價格。女孩子已經睡着了,婦人一味地在哭,但顧鸾一走近她就忙抹了眼淚,急切地問她:“姑娘,家裡可要婢子麼?我家姑娘會做事的,也識些字。”
說的竟是一口純正的官話,可見讀過些書。
顧鸾走上前蹲身:“好好的女兒,緣何要賣?”又想起先前那位老者所言,追問,“可是交不上稅了,要拿賣兒賣女的錢去填?”
“不是。”婦人搖頭,“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所以才不識得我。我家裡啊,原也算這孟林縣的富貴人家。可如今的知縣上任就盯上了我們家的家産,逼着我夫君去與他賭。我夫君不去便找人來鬧事,去則血本無歸。我們原以為……原以為輸給他些好處便也罷了,誰知他竟那般貪心,要将我們敲骨吸髓!”
婦人說着不禁激動,啜泣起來:“我們……我們萬貫家财便就這樣都讓他奪了去,還倒欠了許多銀子!我夫君吊死在了縣衙前,想讓縣令放我們孤兒寡母一條性命,可縣令惱了,反将我兒子奪去做了奴仆。”
“我如今……我如今就剩了這麼一個女兒。可我夫君還沒下葬呢!我隻得将她賣了換些銀錢,好歹讓我夫君入土為安……等夫君入土,我便随他去了!”
這番話說完,婦人哭得更厲害了。懷中的女孩子被驚醒,見面前有人,隻道是來買她的,緊緊抱住母親:“阿娘!”
顧鸾略作忖度:“那這孩子你賣多少錢?”
“三兩銀子。”婦人給了價,立刻急急地解釋,“姑娘,不能再低了。我夫君在城外有祖墳,我總得給他置口像樣的棺材将他葬進去,再給他立一塊碑。這些活我自己也幹不了,還得顧幾個人才成,都要花錢的!”
顧鸾抿唇:“你會寫字是不是?”
婦人淺怔,點頭:“會一些。”
顧鸾便道:“那我給你三十兩,你女兒我帶走,再買你一份狀子。另還有個要求――你去将你夫君葬了,卻先别想什麼随他而去的事,且先等一等我。少則三兩日,多則七八天,我若遲遲不歸,你再殉夫也不遲。”
婦人一聽,自對這後頭的要求沒什麼意見。她雖已心如死灰,但兩三日、七八天總也活得了。
她隻不懂她為何要狀子。細細一想,滿目驚懼:“姑娘是要替我告官?可别……衙門可不興去!此地的知縣、知府、知州,乃至巡撫都是相熟的,官官相護沆瀣一氣,你若去告……”
“我不找他們。”顧鸾銜笑,“你也不必問我去找誰,隻需将經過寫明便可。倘使怕麻煩找上門,就連自家姓甚名誰皆不必提,可以麼?”
“好……”婦人怔怔點頭,繼而添了幾分力氣,“好!”
而後不等顧鸾去為她尋紙筆來,她輕顫着脫了身上粗麻的孝服,狠狠咬破手指,就用血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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