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管不着他們在桐縣無法無天,也同樣管不着比他們更狠一籌的袁恕己。候斬的這兩日也并不平靜,秦張王三家的人壯着膽子跑來府衙,一則求情,二則畢竟袁恕己所做的确不合朝廷律法,他們倒也有話可說。但卻想不到由此又惹怒了袁刺史大人,也因此觸動了他的靈機。一怒之下,便以聚衆滋事,知情不報等罪名,罰沒了三家大部分的财産。這一來,卻比直接殺了王秦張還難過,各家之人哭号連天,卻又不知所措,毫無辦法。在兇徒等死的同時,卻也有很多人暗懷鬼胎,惴惴不安。其中一個,便是本縣縣官同縣衙的捕頭陸芳。袁恕己到任的時候,縣官告病不出,陸芳負責調查小麗花的案子,但如今這案子翻出舊日慘案,若是認真追究起來,本地的縣官、捕頭自然是首當其沖。再加上陸芳也的确并不怎麼幹淨,他想到袁恕己的所作所為,這兩日秦張王是在等死,陸芳卻也覺着有些苟延殘喘,似乎袁恕己随時都會派兵來帶了他去一同論罪。在這種極度惶恐之中,處斬之日到了。桐縣百姓傾巢而出,扶老攜幼,宛如過年一般,都奔到四通路街市口上圍看。殺人本不稀奇,稀奇的是今日所殺的是本地高高在上的尊貴大人們。劊子手手起刀落,殘紅飛舞,人頭落地,新刺史的威名卻赫然上天。從這時起,沒有人會小觑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新任袁大人。雖然小城曾經曆過戰亂,流寇等,但這樣光天化日下斬殺人犯,卻是多年未見了,尤其殺的并非無名小卒,所以桐縣一大半人都聚集在四條街上了。正是吃午飯的時候,老朱頭的食攤上卻有些冷清,隻有阿弦一個人坐在桌邊兒吃一碗胡麻湯。難得的清閑,老朱頭坐在阿弦身旁,看她吃的香甜,道:“現在天還冷的很,再過些日子真正開春兒回了暖,那地上的荠菜,樹上的香椿就都出來了,那會兒你可就又有口福了。”阿弦最喜這兩物,不由多咽了些口水。老朱頭目睹街頭冷清,于是又歎:“你看看,我先前跟你說什麼來着,這長安的人啊,都不是什麼好的,果然是說殺人就殺人了,連……”忽然玄影“汪”地叫了聲,原本趴在桌子底下,此刻便鑽出來,警惕地看着老朱頭身後。老朱頭以為客人上門,回頭卻看見個意想不到的人。他愕然之下,立刻娴熟地換成一幅笑臉,還隐約帶點惶恐:“沒想到是刺史大人駕臨,是小人怠慢了,請饒恕小人眼瞎耳聾……”來人自然便是袁恕己,見他仍是身着武将便服,再加上年青,若不說,沒有人相信這就是聲名顯赫手段雷霆的新任刺史大人。阿弦也站了起來見禮,袁恕己卻不以為意,在她對面坐了:“我不過是餓了,也來吃一碗湯面。”老朱頭順着瞥一眼阿弦,答應着去盛湯面。袁恕己則看着阿弦,示意她重新坐了,道:“你今日怎麼沒去看殺人?”阿弦道:“小人天生膽小,不敢看那些。”袁恕己笑道:“所以你就把這隻眼睛罩起來了麼?”阿弦不語,袁恕己似笑非笑地繼續說道:“先前我問你的眼睛如何,你說是天生壞了,怎麼我聽别人說起來,說你的眼睛其實是好好的,不過是有些怪異?”老朱頭雖站的離此處稍遠,卻也聽見了兩人對話,手腳伶俐盛了湯面過來送上:“粗茶陋飯,難以下咽,大人勉強吃兩口。”湯面的确看似尋常,但袁恕己卻兀自記得那夜初進城,吃了一口,齒頰生香肺腑潤暖之感。他笑道:“上次我初進城吃的小白臉袁恕己絕對是個動手比動嘴更快的人。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自問自答,轉眼間已經達成所願。他終于看清了阿弦的本來面貌。袁恕己怔忪:“原來果然沒壞,這不是好……”“好端端”三個字還未說完,袁恕己忽然噤聲。因為猝不及防,在眼罩被摘下的瞬間,阿弦本能地閉了閉雙眼。此時細看,才發現她的睫毛極長,在袁恕己看來,也許正是因為年紀小的緣故,所以在他面前的這張臉,并無絲毫的男子氣,反而格外的清秀漂亮。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在袁恕己的心目中,十八子都是個有些模糊而神秘的形象,不管是容貌,還是人物。打個不怎麼恰當的比方,阿弦原本遮着右眼,就好像是一朵花被遮住了半面,無法看其全貌,更抓耳撓腮地猜測那被遮住的花瓣是否缺損,究竟壞到什麼地步。故而對于露在外面的部分,留意的自然便少了,隻有個朦胧的印象。何況原本阿弦也是刻意在衆人面前隐藏自己。所以此刻,當眼罩終于被取下,整個世界神清氣爽,一覽無餘。尤其是在阿弦重新睜眼擡眸的時候,袁恕己才發現原來她的睫毛如此之長,如兩面輕盈小扇,甚至有些太女兒氣了,底下的雙眸清幽明盈,讓他瞬間幾乎無法移開目光。……這真是個極美秀靈透的孩子。心底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異樣之感在飄飄蕩蕩,袁恕己察覺,正欲說一句玩笑話排解,卻戛然止住。阿弦的右眼慢慢地透出一抹奇異的紅。袁恕己起初以為是錯覺,他凝眸湊近了些,果然看的更清楚了。那一股宛若鮮血似的紅在她的右眼裡極快彙聚,整隻眼睛幾乎看不清瞳孔的顔色,隻有那耀眼的血寶石似的紅,妖豔欲滴,過分的赤紅近似于墨黑,裡頭泛着極明顯的怒厲之色。然而她的左眼卻仍是好端端地,甚至越發黑白分明,清澈幹淨,兩下對比,越見妖異。于是袁恕己那句話還未說完,便讷然停止,隻顧直直地盯着她看。可袁恕己很快又發現了異常,——阿弦雖然就在他的身前,但卻并非在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後某個地方,神情恐懼而驚駭。袁恕己隻當有人靠近,忙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卻空空如也,并無人蹤。而就在他回頭的瞬間,覺着身邊風動,他忙瞥一眼,卻見是阿弦轉身,竟是個要倉皇逃走的模樣。“原來又是騙人的?”袁恕己隻當她是“調虎離山”,即刻攥住她的手腕。手掌一握,才發現她的腕子竟這樣纖細,幾乎讓人擔心略用點力就會捏碎。就在袁恕己覺着自己該将力道放輕些,卻覺着手底下的人狠狠一顫。袁恕己還來不及反應,阿弦擡臂回身,出手如電。袁恕己做夢也想不到,自打認識以來,一直看似人畜無害——雖并非書生卻也的确手無縛雞之力的十八子,竟然會動手打人。而且打的還是他堂堂刺史大人。最要命的是,他這位堂堂的刺史大人,不敢說身經百戰,好歹也是曾經沙場的袁将軍,居然真的被打了個“正着”。看不出那小小地拳頭竟有這樣的力道,鼻子被擊中,酸痛難當,眼前也随着一片模糊,已經不由自主地湧出淚花。但這顯然還不是最糟糕的……“啊……”慘叫出聲,袁大人以一種極為不雅的姿勢捂住了臍下三寸那地兒,原本英俊的臉因過分的痛苦而有些扭曲,他嘶嘶呼痛,渾身發抖:“你!”有那麼短暫的刹那,腦中一片空白,袁大人覺着自己可能從此絕後了。他咬牙切齒,竭力定神,勉強看清阿弦正飛快地往巷子裡跑去。那種姿勢,就如同身後有虎狼追着的鹿兔,正搏命狂奔。袁恕己才要喝住她,奇怪的一幕發生了。正前方明明沒有人,跑得正急的阿弦卻神奇地往旁側一閃,仿佛在躲開什麼。袁恕己睜大雙眼,暫時将那股男人難以容忍之痛抛在腦後。正在呆看之時,疾奔中的阿弦毫無預兆地停在原地,隻見她僵直地站了片刻,身子微微搖晃。最後,就在袁恕己眼前,她“噗通”一聲,往前撲倒。袁恕己本以為她是跑的太急不留神絆倒了,這對他來說本是極為解恨而好笑的,但是眼睜睜看着這一幕,卻又着實笑不出來。地上的“阿弦”卻又動了,手腳輕晃,這感覺就像是一條越冬的蟲兒,正從僵硬的狀态中慢慢蘇醒,然後她爬起來,頭也不回地仍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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