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他的手順着禦劍的脖子滑下來,輕輕地拽着印在睡衣胸前的大将軍。禦劍猶豫了,距離另一次中風也許隻差一點點;然後他順着那個拉力躺下來,把頭放在成步堂的胸口上。堅實的肌肉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脂肪,給禦劍提供了一個軟硬合适的枕頭,讓他得以放松下來。感覺到身邊的人逐漸松開了裹緊的被子,成步堂有意地控制着自己有點受限的呼吸,直到意識逐漸模糊在夜色中。
TBC
第8章下
然而,就在成步堂的意識徹底消失之前,他的睡眠又被什麼東西打斷了。那是一隻死死壓在他胸前的手。盡管這并不在他通常的睡眠習慣之内,但這并沒有讓他感到應有的恐慌。甫一讓自己因被驚醒而緊繃的精神放松下來,他就聽到了某種微弱卻艱難的呼吸聲。在某種不知名的本能引導下,他伸出手臂去安撫先前擠着他的那具軀體,卻感覺抵在自己胸前的手移開了,那塊被捂熱的皮膚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感覺有點冷。
“睡你的覺。”是禦劍的聲音,聽起來無與倫比的清醒,根本毫無睡意。
“你還好嗎?”成步堂睜開了一隻眼睛去尋找禦劍消失不見的溫暖,卻隻看到一個坐在床尾的輪廓。“怎麼了?”
當成步堂起身爬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幾乎可以聽到那人緊繃的肩膀伴着呼吸吱嘎作響。他伸手覆上禦劍的肩膀,同時向前探出頭,瞥見他的表情。盡管檢事長試圖用他的劉海遮住臉——他隻成功了一半,成步堂很輕易地就看到他臉頰上斑駁的淚痕,被門縫裡透出的走廊燈光映得閃閃發光。
“這可不是什麼沒事的表情。”
“成步堂。”
“你知道這樣的表情需要什麼嗎?熱牛奶,還有小動物餅幹。”成步堂搖搖晃晃地試圖從棉被裡掙脫出來,以一個十分滑稽的姿勢從床上滑落到地闆上。他就像是一條喝得爛醉的人魚,被床單和被子組成的漁網死死的纏住了尾巴。
當他挫敗地揉着眼睛時,禦劍仍然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隻是透過他的眼鏡時不時地眨眨眼,直到成步堂終于在地上坐定,擡起頭望向那個坐在床邊的人。
“Mandown.*”一片沉默中,成步堂輕輕開口道。
(*原為軍隊用語,在射擊遊戲裡,一般指友軍倒下了,也有叫隊友來扶人的意思)
“你真是個令人歎為觀止的蠢蛋。”禦劍斷然道,“回來吧,我已經沒事了。”
“你沒有。”成步堂索性趴在地闆上伸開腿,把小臂支撐在下巴下面,繼續仰視着上方的檢察官。“你想來點止痛藥嗎?是這讓你睡不着嗎?”
“不。我不需要那些玩意。”
“那……你為什麼醒了?”
檢事長終于低下頭,看向趴在地闆上仰着頭凝視着他的辯護律師。天知道,他簡直就像一條笨拙索食的小狗。這樣的眼神他要怎樣才能拒絕呢?他吐出一聲尖銳的歎息,聽起來近乎于苦笑。
“我做了一個非常生動的夢。僅此而已。”
“噩夢嗎?”成步堂撐起上半身,跪在禦劍面前。“美貫也經常做。她說和别人讨論夢的内容可以幫助她重新入睡。”他向前挪了幾寸,把手放在禦劍的膝頭。“你夢見了什麼?”
“我……我不确定那是一個夢。我回到了地方市政廳,和狩魔豪一起……”說這話的時候,禦劍的鐵灰色的眼睛穿過成步堂狹窄的卧室,盯着那扇門外遙遠的某處。“我手裡拿着一個文件夾……我的手很小,好像我又回到了小時候。我拿着我的出生記錄,坐在椅子上,一邊猶豫一邊打開了文件夾,看到了我母親的名字。父親一直竭力避免提到這個名字。”禦劍瑟縮着,抱緊了雙臂,手指深深陷入上臂的肌肉中。“然後狩魔出現了。我感覺很害怕,試圖向他解釋,但他把文件從我手裡扯了出來,砸在我身上,大聲喊着什麼……我隻記得‘雜種’這個詞,他重複了很多次。他最喜歡這麼叫我。”
成步堂歎了口氣,把腿從堆積在地上的被子裡抽出來,進一步靠近了他。他放下手,把胳膊垂在禦劍的小腿兩側;他的頭枕在禦劍的大腿上,安靜地聆聽着接下來的故事。一隻蒼白的手滑進了他難得沒有塗發膠的頭發中間,在他的後腦處停下來,心不在焉地撫摸着他脖頸上毛茸茸的發茬。
“還有一個華麗的壁爐,”禦劍繼續道,沒有用過去時,仿佛這些事情正發生在他眼前。“外面在下雪,所以很亮。我眼看着狩魔豪把那些文件扔進火焰裡。然後他轉向了我,當他的怒氣達到頂峰時,他的聲音在整個檔案館裡回蕩。而我,”他頓了頓,“我隻是從頭到尾都在想,冥在哪裡?她沒有看見這些吧?盡管很害怕,但我還是在想她,而不是我自己。”一個更加長時間的停頓,成步堂睜開眼睛擡起頭看他。“然後他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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