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有這番美意!以往萬壽,都在京城中大肆鋪張,她在的時候,身份的問題,隻能忝填末席。今年好,南巡途中,又是一切從簡的基調,可以抽點時間和她一起過,她的好意,自然要激動愉快欣然笑納。想當年,她被宮中争鬥搞的暈頭轉向,壽禮沒準備上,也許一直存着遺憾,所以有心有空時,便送給他的一份親自制作的禮物!
但‘萬黑叢中一朵花’!想想就頭皮發脹。“成吧!”他期期艾艾地說。一時間,腦子飛速轉動,已經産生了好幾個念頭,比如,把香囊翻轉了戴,或者,她不在面前時就除下,又或者,放在内衣裡,美其名曰貼身攜帶。但是,多麻煩!他從不戴這些勞什子!她大概閑的太慌了,居然整出這些纨绔子弟的玩意兒往他身上放。
“你慢慢繡!一定要繡好了!”當前要務,是鼓勵她制作壽禮的熱情,滿足了她的心意,排解她的閑愁,至于繡出來是朵花還是條龍,都無所謂,不能戴,還能看嘛。
猶恐她還要說什麼,他忙截住:“這會子必須走了!再不走,衡臣他們要找上門來了。”
第99章好看
快到南京的時候,大船換小船,康熙攜眷在燕子矶上岸,風不吹草不動,星夜入住江甯織造府準備了年餘的行宮。第二日,當皇帝攜官員至明太祖孝陵祭奠的時候,禦駕親臨南京的消息才散布出去,頓時,全城沸騰,一時間百姓們傾巢出動,争睹聖顔。
明孝陵所在的紫金山玩珠峰下,神道戒備,禦前侍衛及綠營駐紮的密密麻麻,皇帝在山上祭祀,山下的人們根本無從得見。雖然如此,紫金山下方圓數裡,人山人海擠滿了感戴太平盛世之恩的百姓,他們喋喋不休地讨論着,神乎其神地吹噓着皇帝的功績,一聽到動靜,都仰起頭,似乎往上看就能看到龍顔,這一天,因為天子同城,連空氣裡都帶着金光閃閃的榮耀。
祭奠孝陵是國事活動,洛英不便出席。當然她也沒閑着,為了取悅皇帝的愛寵,織造、總督、巡撫等内眷集中安排了緊鑼密鼓的接待活動,看戲遊園宴會一茬接一茬,絕不會讓主子娘娘悶得慌。
洛英原想到了陸地可以走走,散散筋骨,誰料一天下來,連路都走不成。路途上被人擡着,到了地方就坐着。身前,身後,左邊,右邊,烏壓壓跟了無數的奶奶小姐丫鬟婆子。她說一句話,再熱鬧的場合,都安靜下來,接聖旨一般地潛心聆聽她的繡口玉言;她笑一下,天大的笑話似的,人人都拿出手絹掩口。這陣仗,比當年西征回銮經過山西鄂善府時隆重數倍。她算領略了,萬衆矚目的壓力原來這麼大,必得謹言慎行,連眉眼都不能亂動,架子一端上,時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稍有差池,讓人背後取笑,她自己沒什麼,生怕讓他沒了臉面。
夜間香湯沐浴,緊張了一天的神經才得以放松,四月南京,暖風習習,她性溫怕熱,浴後隻穿了白色紗衫兒,趿了金菊絲繡鞋,執把纨扇在水榭廊下走動,此時皓月當空,萬盞水晶燈高懸,江南園林的行宮,真若琉璃世界,珠寶乾坤,奢侈華美,如夢似幻。
九曲橋上,着一襲青衫的織錦迤逦行來,到了洛英跟前,蹲身福道:“萬歲爺回來了,等着姑娘過去呢。”
“這就去嗎?衣服剛換上!”陪伴他理政,這身不妥帖,洛英懶怠得有些不想更衣。
織錦道:“萬歲爺體恤姑娘,說無關人都譴走了,是什麼樣就什麼樣,不打緊的。還說,想這一天,姑娘必跟…”說到此,隻是笑。
“跟什麼?”洛英搖着扇子由織錦引路,問:“小丫頭,說話吞吞吐吐地。他說我什麼來着?”
“姑娘寬宏些個!”織錦笑道:“萬歲爺說姑娘這一天跟孫悟空被念了緊箍咒似的,肯定滿頭滿腦地不自在,現在大概在後悔,還不如在船上貓着清閑。”
洛英掩扇笑:“他真了解我,我剛才還真這麼想來着!”又假意惱:“但憑什麼把我比做猴子?還在背後嚼舌頭根子,哼,我跟他算賬去!”
“姑娘别惱!”織錦道:“萬歲爺是最端肅凝正的,平日裡奴才們跟前一個字都難以聽到,他今天這麼說,就是讓奴婢帶話給姑娘,不過是博姑娘一笑罷了!”
主婢們說笑間,走過九曲橋,穿過一條遊廊,到了皇帝辦公的沁水軒,侍衛們盡數散去,隻留了二三侍女伺候,洛英邁步進門的時候,他正伏案,直到她走到他桌旁,那熟悉的香氣襲人,才擡起頭來。
蓬松盤發斜插了一朵玉蘭,她穿着白紗衫兒,執着白玉蘭缂絲纨扇,俏生生地玉立着,仿佛寒宮仙子降臨,見者忘俗,康熙滿腹心事,一笑間,掩瞞下去。
“天也不曾熱到這個份上吧!”他從案幾後站起來,走到她身旁,背靠着書案,笑道:“你怎麼就穿這麼少?”
“剛沐浴,正出汗呢!”她端詳他:“你說不講究,我就這麼來了。”
“還出汗嗎?”他摸一下她的手:“手上一點都不暖。你就是貪涼,對身子沒什麼好處,你有氣血瘀滞的不足之症,這方面不可太任性了。”
“是了!是了!”她往他身邊湊去,挽住他的臂彎,道:“那你讓我靠靠,我就暖了。”
皇帝靠着書案,洛英靠着皇帝,他順便摟住她的腰,侍女們都低下了頭,織錦曲身退下:“奴婢給姑娘取衣服去!”
一時半會兒是看不下文件了,皇帝單手取下鼻梁上的金絲圓框眼鏡,擱在案上,她見了,恍然低呼一聲,道:“怪不得剛才看你覺得不一樣,原來戴上眼鏡了。以前沒見你戴過?”
“有些時候了!”鼻梁有些酸,他揉了揉,說:“不常帶,因為總能看清楚一些。今天上前朝孝陵,才發現真不行,那碑刻上的小字,要不是看過書有些記憶,好多都看不清。這不,回來就戴上這勞什子了!”說着歎氣道:“我大概老了!不認不成!”
“老什麼?四十幾,閱曆豐富,精力充沛,頭腦冷靜,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候。”洛英急忙打斷,他說自己老,仿佛無堅不摧的人猝不及防地把弱點展現出來,令她難以接受。她仔細瞧,他現在的樣子,好似蘸飽了墨的毛筆,酣暢淋漓,風采正盛,但眼花的确是事實,她尋找理由替他排解:“像你這樣,每天閱讀大量的文件,舟楫車馬,不休不止,太費眼睛了,是人都要眼花!跟年齡無關!”
“或許如此!”他嘿然一笑,釋放出惶然的情緒,道:“想起來叫人恍惚,再過幾天就四十六了!人啊,不管做多少事,都要老,都要死。萬歲!哪真有萬歲的?朱元璋,叫花子成了皇帝,殺過的人血流堪比長江,享了極緻的福,造了無邊的孽,結果呢,還是黃土隴中,一堆白骨。堂皇的陵,被我這個異族皇帝用來籠絡人心。以後我死,絕不修這樣的陵墓,勞命傷财,一無裨益!”
大概剛祭拜了陵墓,所以感慨萬千,生老病死是人類永遠跨不過去的坎,他再聖明,也不例外。洛英心情陡然沉重,臉上的神色也輕快不起來了,沉默了半晌,輕聲慰道:“這些老啊,死啊,真不象你嘴裡說出來的話。想那麼多,有什麼意思呢?”
她的臉,就在他的臉下方,這美麗的女人,大大的眼睛窩着汪水似的,已經被他的傷感深深地帶動了。她現在應該與他心連心了吧?可以說,他歡她亦歡,他哀她亦哀了。
一直這樣,該有多好!孤獨的路有手相攜,寒冷的心也能滋出暖意,他伸手去觸她青春無敵的容顔,想起阿勒善方才的奏報,關于一個面具人的奏報。
“的确沒有意思!”他寡淡地回,修長的手指碰到她的皮膚了,又收了回去。
“你怎麼了?”
他有好一陣子不說話,漠然地審視周遭,象忽略了她這個人似的,說:“沒怎麼,祭陵的感言而已。老啊死啊,我早就想透了!”目光回過來,聚焦在她臉上,遙遠而晦澀,道:“現下看着你,有些擔心,我讓你陪我百年,這些年中,情況會不斷地變化…”似乎說多了,他眉梢一擡,借剛才的話題掩飾:“到時皓首紅顔,會不會太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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