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們兩人隔着一盞凡人糊的、凡人點的天燈,他像是還在凡間的凡夫俗子,七情六欲皆染,胸中不似豪傑能容得下大川大山,隻能擱自己的一家與這麼一個叫胥之明的人在脆弱的皮肉與人骨下。
然而胥之明就像是一股從未融進人世的煙。
晏梓回過神來時覺得手上一輕,天燈已經被胥之明擡了起來,飛入那些如晝的燈光中了。
晏梓心中一緊,忽地抓住了胥之明的手,輕聲道:“不許走。”
胥之明沒反應過來:“什麼?”
晏梓重複道:“不許走。”
但接下來胥之明問什麼他也不回了,領着他往池府去了。
這盞天燈胥之明什麼都沒許。眼下有更叫他開心的事。
池府外的街面上比池束小時候那陣熱鬧了許多,梧桐府現如今雖不缺錢了,卻仍有窮苦人家。池束說了要是有人上門來賣些小玩意兒,收了便是,若是吃的驗過後便分給下人,玩的就分給他們的孩子。自打有了這條規矩後,每逢年過節池府門面上就有了人味兒,外頭的街面也漸漸人多了。
晏梓拉着胥之明擠到池府大門時胥野岚他們也才剛進門罷了,池府的門還開着,門邊立着一個大漢,冬日裡還打着赤膊,露出虬結的肌肉與數道刀疤。但梧桐府的百姓見了他卻并不畏懼,反而都與他親熱招呼。
晏梓邁上石階時,也停下來與他寒暄了幾句。
那大漢道:“來替盟主取賬冊?”
晏梓點了點頭:“是。今年他又不打算回來了。”
“盟中事多,盟主不回池府自然也……老阿婆你客氣什麼……”
晏梓見他忙不過來,同自己說到一半又去招呼别人了,也就進府去了。
他們此行要在梧桐府待上幾日,晏梓托了家仆領胥之明他們去各自的客房後便随了賬房先生去取冊子。池府上錢财出入向來不小,他少不得要對上幾遍才好帶去給池束。
說起來,池束在濁水過得逍遙自在,他卻要在他家的書房裡埋頭算陳芝麻爛谷子的舊賬……他怎麼就上了池束這畜生的賊船。
池府人多,有些賬丫頭小厮沒及時報上來的他還要扛着寒風出去問賬,回書房時卻碰見胥之明的房裡出來一個小厮,面色匆匆,雙手攏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他當即站在了柱子後沒過去。不多時又來了個姑娘,站在屋外好生打理了一番自己,這才跨進門去,出來時手上捧着一隻尖喙的鳥,小心走到廊下,将它放了,這才離去。
晏梓眯起了眼。
他雖然來池府的次數不多,但這個姑娘卻是從未見過的。
他抿了抿唇,還是抱着賬冊卷軸回書房去了。
賬房先生本欲與他再比對下去,今日對對完便好了,可進屋時晏梓的臉色明顯差了不少,賬房先生一看給吓着了,以為他是被這些數字與賬目劈頭蓋臉地砸昏了頭,忙道叫他去好生休息了。
晏梓點了點頭,點了今日對完的賬,出門回屋去了。
胥之明在屋裡幹坐着到了夜裡,仍不等晏梓回來,喊了下人去問了才得知晏梓屋裡早已熄燈歇下了。
胥之明雖沒說什麼,也就躺下了,可滅了燈後卻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安穩——他竟然已經有些習慣了旁邊躺個人了。
他已經摘了那根鴉羽般漆黑的帶子,掀了眼皮底下露出的就是有些昏紅的眸子,隻是相較于先前的穩重,如今多添了幾分不安罷了。
晏梓不曉得的是,胥之明此人一向自視甚高,容不得眼裡有半粒沙子——無論是妨礙到他辦事,還是過日子。
方才察覺晏梓給他的那丢丢影響就叫他心中警鈴大作,慌亂之下竟想去尋流月來定心。
不過回想起來,這些個月除去晏梓在外的那些日子,隻要他在燕部,入了夜無論辦事到多晚,晏梓是必定要回來他房裡陪他歇下的。平日裡一旦他得了空也會來陪自己,似乎習慣也不是什麼極恐怖了的事。
畢竟兩情相悅,遲早是要習慣的。
思及此處,胥之明倒是松了口氣。
他披了一件大衣,起身走到外頭。候在廊下的丫頭見他出門,忙上前伺候着,正對上他近乎透明的眼眸,一下子驚得動也動不得了。
晏梓見過胥之明的眼睛,那是一種極平靜的、又溫和的模樣,此時的他卻像是兇透了的獅子、灌木裡伺機竄起撕咬獵物的老虎,眸中暗流湧動,戾氣滿浸,隻消一眼便能叫人覺着這人是與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
胥之明道:“晏公子在何處?”
那丫頭哆哆嗦嗦地給他指了個月洞門,連胥之明道了謝都沒反應,杵在原地發了半晌的呆,這才回過神來記起要給他帶路。然而她回過頭去時,院裡早已沒了胥之明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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