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敷衍我?”許莘抗議,“我這是第一次進大宅門呢,你認真點。”“隻要你心裡不覺得那是大宅門,那他家充其量就算是個知識分子家庭,”顧小影點撥她,“關鍵是你自己,你自己有底氣沒有?”許莘恍然大悟。于是許莘就找了件鵝黃色短袖開衫,配白色吊帶衫、米色a字裙上場了。衣服很簡單,但把身材襯得修長,還帶點書卷氣。杜屹北一早來接許莘,也忍不住贊揚:“真漂亮。”許莘笑一笑,把買好的水果遞給杜屹北,推着他出了門。那輛開起來很像拖拉機的二手小奧拓這天也很争氣,沒有發出吓人的咆哮聲,一路順順當當地開到了杜屹北家門口——城市裡寸土寸金的地段,居然還有一小片古色古香的兩層小樓,鬧中取靜地彰顯着身份。時尚雜志裡總是提到一個詞叫“低調的奢華”,許莘看看四周,覺得杜屹北家的小院才是這個詞最好的解釋。是兩人快要走到杜屹北家門口的時候,許莘才突然靈光一現,抓住杜屹北的胳膊問:“你表姐會來嗎?”“曼琳姐?”杜屹北看看許莘,笑了,“當然要來!不過她說上午要去省委那邊參加個什麼會議,等會議一結束就回來。”“真的?”許莘頓時眼冒紅心。杜屹北看着老好笑:“你很想看見她?”許莘劇烈點頭:“女強人嘛,當然好奇了。”“隻是因為對女強人好奇?”杜屹北笑得心知肚明,“放心吧,我大姑能管得了她的兒子、女兒,卻管不着我。我要娶誰我自己說了算。”好像是要證明杜屹北的話一般,兩人剛走到杜家小院的門口,還沒等杜屹北掏出鑰匙開門,大門就從裡面打開,一張笑臉閃出來:“小北回來了?”“奶奶,”杜屹北笑了,“你不用這麼着急吧?”“誰說我着急了,我在旁邊澆花呢,聽見門響才幫你開門,”面前慈祥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杜屹北身後,“是這姑娘嗎?”“許莘,”杜屹北點點頭,把許莘拖到身邊,“這是我奶奶。”“奶奶好,”許莘微笑着打招呼,結果話音未落就聽見有人推開屋門走到院子裡來,然後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來了嗎?杜屹北你站門口幹什麼,快進來。”“我媽,”杜屹北忙不叠地介紹,一手指指點點,“後面那個是我二姑,旁邊那個是我二姑夫……”許莘的大腦頓時僵滞,後來也記不清是怎麼進屋的,隻記得自己全程都在跟着杜屹北喊:“叔叔好,阿姨好,大姑好,大姑父好,二姑好,二姑夫好”……一圈長輩喊下來,隻覺得杜家人的熱情程度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既沒有知識分子的清高,也不是很有官員的架子。面對這種熱烈友好的氣氛,許莘真有點受寵若驚,心裡不由自主浮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的先人箴言,心裡忐忑地想,不知道前半場進行得如此順利,是不是意味着以後的日子會很不好過?不過她又想起顧小影的那句話:一家子知識分子和政府官員,面子工程總是要做的,就算想難為你,也最多就是暗裡下絆兒,怎麼可能明着讓你難堪?這道理其實是不錯的。心裡有了底氣,許莘的言談舉止就愈加大方起來。陪爺爺奶奶讨論一下養生之道,不卑不亢介紹一下自己的家境和求學經曆,再講講編童書時好玩的故事,也博了爺爺奶奶舒暢的笑。杜屹北在旁邊也沒閑着,給姑姑姑父倒杯水、給爺爺奶奶遞塊水果,把所有人都哄得很開心。唯一的遺憾是中間蔣曼琳打電話給杜屹北說自己必須要參加一個無法脫身的飯局,所以不能回家吃午飯了,同時表示說自己一定盡快結束應酬,趕回家見見自己未來的弟媳婦。杜屹北一邊在電話裡客氣着,一邊不忘觀賞許莘臉上浮現出來的失落表情,覺得真是挺好玩。說話間,這場有将近二十口人參加的家宴也開席了——不出許莘意料,他家吃飯的餐桌都是可容納二十人的、帶轉盤的大桌子。一大群人烏壓壓地落座,也沒什麼順序可言,于是導緻記人水平本來就不高的許莘隻能和藹地沖人家笑,壓根分不出來誰是誰。不過有兩家人她還是記住了,那就是蔣明波一家和杜屹北一家——蔣明波的母親社澤琴雖然沒有學醫,但嫁的男人卻成為了衛生廳副廳長,也算是和醫務沾邊,杜屹北的父親杜澤裕和母親聶亞琳是中醫院宿舍區裡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聶亞琳“文革”後考大學選了新聞專業,現在已經是省報的副總編。相比蔣曼琳家濃重的政治氣息而言,許莘還是喜歡杜屹北家的書香氣。這倒不是偏見,也不是所有當官的人都讓人有距離感——而是世上總有一些人,他們的優越感是藏在骨子裡的,不過是一個眼神、一聲感歎、一次欷歔,已經讓人覺得疏離。就好像杜澤琴和她的丈夫蔣仲平,這夫妻倆說話做事完全是一個風格,讓許莘覺得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比如席間聊起出版局某副局長在少兒出版社一次會議上的講話時,許莘自然而然又忘記了領導的名字。杜澤琴便問:“多大年紀?戴眼鏡嗎?”難得許莘這次還記得人家的樣貌,便點點頭答:“戴眼睛,臉很方,看上去不超過五十歲。”于是杜澤琴和蔣仲平對視一眼,表情熟稔又好似頗不在乎地一起說一聲:“哦,小陸嘛……”那聲“嘛……”真是餘韻悠長,不僅給人一種“都是熟人”的感覺,而且還迅速勾勒出在他們眼裡“小陸”不過是官場晚輩的老資格心态,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層次和出版社小職員的層次分割開來。許莘饒有興趣地觀察着他們的表情、語氣、動作、眼神,想起卞之琳的那句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難道不是嗎:在杜澤琴和蔣仲平眼裡,他們是人上人,許莘是無名小輩;可是在許莘眼裡,他們像是演員,而許莘就是個看戲的。不過好在他們的修養決定了最多就是點到為止,不至于使人為難。也應了顧小影的那句話:都是場面上的人物在做些場面上的事情,所以斷不會用些刻薄的言語去讨嫌。所以,一場家宴也算是熱熱鬧鬧地開始,然後再歡歡喜喜地落幕。尤其出人意料的是,許莘離開杜家前,奶奶一高興就把手腕上的镯子退下來套到許莘手上,一邊套一邊說“你們快結婚,搬進來住,奶奶天天給你們做好飯吃”……許莘被這話和這镯子同時驚到了,大腦停滞,隻能僵硬地随着杜屹北依次跟大家告别,腦子裡一片飄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夢醒的時候是因為一聲關車門的響聲——即将拐出杜屹北家小院所在的小巷子時,許莘聞聲一擡頭,就看見一個漂亮女人站在他們面前,看一眼杜屹北再看一眼許莘,驚喜地問:“小北,這是你的女朋友?”她一邊說話一邊跟開車的司機揮揮手,司機點點頭就開車走了。因為她剛好擋在了許莘和司機之間,所以許莘看不到司機的樣子,隻是倏忽間瞄了一眼那輛車的背影,結果就愣住了:那個車牌号碼……難道不魁顧小影家的車?她眨眨眼,企圖再看得清楚一點,可是那車很快就彙入了主幹道上來來往往的車流中,看不清楚了。她很努力追尋着那輛車的蹤迹,甚至因此而忽略了杜屹北的介紹:“姐你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喏,這是許莘,我女朋友;這是曼琳姐,哎,哎,許莘!”“啊?”許莘被杜屹北拽兩下才回過神來,急忙笑着打招呼:“姐姐好。”“看什麼呢?”杜屹北也沿着許莘剛才看着的方向好奇地張望。“姐姐都有專車接送哦……”許莘做出一副羨慕的表情,但内心深處很佩服自己的演技。“朋友的車,順路送我回來,”蔣曼琳倒是比她爸媽要低調多了,隻是笑一笑,先道歉:“真不好意思,有個應酬推不掉,拖到了現在。不然我你們喝茶去?”“我還有點事,”許莘此時此刻内心全都被剛才那個車牌号碼占據,沒空再浪費時間,隻好微笑着擺擺手,“下次我請姐姐喝茶吧。”“我比你大,哪有讓你請客的道理,”蔣曼琳笑了,拍拍杜屹北,喟歎,“小北長大了……比你明波哥強,他到現在還沒有責任意識呢。抓緊點,早請姐姐吃喜糖。”“知道了,”杜屹北也笑,“姐你越來越像奶奶了,真唠叨。”“小心我去奶奶那裡告你的狀!”蔣曼琳瞪杜屹北一眼,這才笑着跟許莘告别,往自家院子走去。回去的路上,許莘一直都在走神——她一邊開車一邊想,剛才那輛車,究竟是不是管大哥開的?她現在終于理解了當年顧小影的心情:當顧小影後來說起她曾經在必勝客門外看見段斐的前夫孟旭和一個漂亮女孩子在一起談笑風生的時候,直覺告訴她一定有問題,可是卻不敢去查證——因為無論查證的結果如何,都可能帶來一場暴風驟雨般的傷害。然而,不查證就意味着許莘自己的内心要承受拷問和折磨——那到底是自己的好姐妹,她的男人和前女友一起出現,做朋友的看見了卻保持沉默,這樣合乎道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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