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靈鹫腳步一頓,看着他的身影,道:“你……”
“娲皇在上,”他仍舊說,“我是一心待她,她卻不是一心待我,總思慮着留我一人在身後,令我孤苦終老。她心中不知,請女娲娘娘、後土之母,代我轉達一二,倘若精神不存,強留壽數身軀在人世,有何意趣?她這樣做是為了強留我在世,卻不顧我的情。”
董靈鹫知道他不過是借此神像,将心中所想所思一一闡述出來。她早知道鄭玉衡收走了那張遺旨,也一直靜靜等待他發作之時。
她在心中輕歎,幹脆也撩起衣袍,跪在他身側并排的一個蒲團上,雙手合攏,閉眸道:“紅塵百姓之家,大多不達三十,簪纓公卿之族,壽夭早逝者不知凡幾,紫微皇位之上,年過五十之君王,數來幾何?人生至此,對生死之事已然看開,皆因心中挂念不忍,并非舍他在身後。”
鄭玉衡手指合攏,又放下,垂眸道:“我知道你素來是早做打算的性格,三十歲就要看到五十歲之後,但凡有一點疏漏,都要填補上,我自然也在其中。連一雙鶴侶都知道情笃不淫,難道我還不如白鶴,它們尚能生死相随,我卻不能?”
董靈鹫道:“也是奇了,世人皆畏死,獨你不同。”
“你分明知道我的,”他道,“這道遺旨除了讓我活着,讓我痛苦的活着,還能有什麼作用?這倒還不使我生氣,使我生氣的,是你分明有好轉之象,仍舊惦念着百年後的事情,一想到這些事,不免就要傷心,一旦傷心,不免就有礙身體,讓我怎麼能放得下?”
董靈鹫轉頭看着他。
鄭玉衡卻直視前方,不與她對視,吸了口氣,跟女娲塑像道:“娲皇在上,我也不是專跟她生氣才來的,隻是有件事,在我心裡橫戈了多日,徘徊不去,如鲠在喉……她并非不懂我的人,卻屢屢做出違背我的心、而順着世俗之見的決定,這難道不是當日明德帝早逝留下的遺患?世間好物不堅固,彩雲易散琉璃脆,她始終不相信我能陪伴始終,至死方休,而是覺得人世間并無殉情之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董靈鹫仍是靜默地注視着他,手中卻不自覺地撥弄起珊瑚手串。
“明德帝雖是明君,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于情,他将夫妻骨肉抛擲腦後,以政局霸業為先。于命,先聖人早逝,便将江山托付于你一人。加上世道風霜,曆經種種,他在你心裡種了不安的因果,讓你無法徹底信任男女夫妻之情,所以才時常認為我的所思所想,都是不值得的。”
鄭玉衡說到此處,聲音愈發低微,而後終于轉過頭,道:“你總覺得我這一份癡情不好,過猶不及。你憐愛我,我都明白,可你如此做,實在令我又悲又惱,煩亂不定。除非你從此不提此事,否則這就是我一輩子的證據,指認你抛棄我的證據。”
董靈鹫看他雖轉過來,但隻顧說話,眸光低落不定,便伸手捧過他的臉頰,見鄭玉衡眼眶微紅,傾吐之間,有些傷懷之态,她早已聽得心軟,自忖他說得也不無道理,自年少以來,及至今日,見過太多“彩雲易散琉璃脆”之事,讓董靈鹫對于鄭玉衡的這份癡情,竟覺得過猶不及,傷了他自己的性命。
她已習慣計算他人的命運,所以選取了一個能讓他舍去殉情之心的法子,可就像鄭玉衡所說,這樣的命運,除了能讓他活着以外,有什麼作用呢?他這樣的人,獨自遺在世上,難道還能好過嗎?
董靈鹫低聲道:“……看看我。”
鄭玉衡這才擡起眼。
兩個視線交彙,俱如潺潺流水中碰撞上一塊礁石,濺起雪白冰涼的水花,沖得心中動蕩。董靈鹫尚且沉得住氣,鄭玉衡卻眼神微顫,忽然擡手抱住了她,也不說話,隻是輕輕地吸氣,調整着呼吸。
他貼着董靈鹫的肌膚,好半晌才說:“娲皇在上,讓你長命百歲,我長長久久地陪着你。”
董靈鹫輕聲:“你多大啦,說得話都像傻話。”
“有什麼要緊,”鄭玉衡道,“這世上也不多我這幾句傻話,要是你能聽得進去,那就更好了,人生在世,為什麼所有事都要往最壞的結果去打算呢?”
董靈鹫道:“那才不至于失望。”
鄭玉衡說:“怕失望本就是一種膽怯。”
董靈鹫挑了下眉:“你說我呢?”
鄭玉衡立馬改口,他握着董靈鹫的手給自己擦并不存在的眼淚,小聲道:“我沒有。檀娘别誣陷我。檀娘是這世上最勇敢的人。”
董靈鹫笑了一下,回抱他,閉眼輕語道:“不……我也很怕失去你的。”
說罷,不等鄭玉衡怔愣住的思緒反應過來,便又續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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